每个人谈论起母亲都会有很多很多温馨的小故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经常出差，从小就跟母亲相处得比较多，照理来讲我应该与母亲最亲近。然而，我与母亲的关系曾经一度降到冰点——因为她提出了与父亲离婚。
在我16岁那年放学回家的傍晚，父亲好不容易没出差在家，可回到家里，气氛就与往常不一般。我灰溜溜地来到厨房，拿起一个西红柿吃起来，母亲转过身，不似往常骂我偷吃，而是平静地告诉我：“我跟你爸离婚了。”
我呆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西红柿掉在地上跌个稀烂。我仿佛要找出破坏这个家庭幸福的元凶一般，冲着母亲大吼：“是谁先提出来的？”
母亲依然平静地说：“是我提出来的，你今后就跟我过。”
没等她说完，我就哭着对她大声吼道：“我不会原谅你的！”从这以后，我对母亲不冷不热，就盼望着早点读完书，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直到逃离她的视线范围。可母亲仍然对我如往日那样关心，甚至怕我心理上感觉比同学条件差，我提出的要求她没有多问就同意了，学画画，学钢琴。这些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很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位单身母亲。
那一天终于来临了。我拿齐所有证书，背起行囊向她告别，那样子像极了羽翼丰满准备单飞的小公鸡。母亲什么也没说，背对着我转过脸去，从衣袋里摸出1000块钱，嘱我放好。我分明从她的眼里看到泪水在溢出，不知怎么，当时我也想哭。可我知道，只要眼睛不眨一直向上看，眼泪就不会掉下来。我像是与母亲较着劲，怎么也没有让自己哭出来，直到火车鸣笛的一刹那，我透过玻璃看见母亲一个劲地抹眼泪，红红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我。当火车缓缓向前开动时，她也跟着一起跑动，生怕我离开了她的视线，直到她跑不动了，火车渐远了……固执的我才放声大哭，泪水犹如决堤般汹涌而出。不明白为什么巴望着离开她的我，当真正离开她时，却变得如此脆弱。
离开了家，才真正明白：家是根，是你永远也逃离不了的地方。我渐渐地明白了母亲离婚的苦衷，明白了她养育我的艰辛，反而真正离开家后，是我离不开她了，每天早上都希望听到她的唠叨，哪怕是琐碎的、每天相同的几句话，我也爱听。
2004年初的一天，手机把我吵醒，我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她哽咽着对我说：“你外婆……她……她一大早就去了……”从来坚韧无比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没有了母亲的她，从此人生只剩归途。
“我马上就会赶回来，您不要太伤心了，外婆会保佑我们的。”我极力安慰着她，我知道，母亲一直懊悔自己没有好的条件来照顾外婆，但实际上几个兄弟姐妹中只有她是长年守护外婆的。她对自己的“过错”耿耿于怀，终于病倒了。我谢绝了老板的高薪挽留，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家，回到了母亲身边。
现在，我和母亲的关系回到了16岁之前。我们相互依赖对方，即便在同一座城市几天不见，也会用电话拉家常。一个母亲最大的骄傲，莫过于自己的孩子在外有出息。可是我这个不懂事、长不大的人，除了让母亲一直为我牵肠挂肚之外，我又报答了她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的爱才是最无私、最不求回报；只有母亲才会原谅儿女犯下的所有过错、所说的每一句狠心话，她会张开双臂随时等待儿女归航。
作者：胡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