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年中至为诗情画意的时节,早春二月,一切都显得那般新鲜。新鲜的天、新鲜的云、新鲜的风、新鲜的水土、新鲜的花草……还有于此季候中萌发,被微雨润得沁人心脾的春茶。
明人蔡复一在《茶事咏》中曰:“蕴藉一年力,神全在早春。”茶以春为贵,贵在其时。在茶叶这方世界里,春茶指的是越冬后,用茶树新萌发的芽叶炒制而成的茶叶。那一盏盏清冽甘甜、一泡泡醇厚绵延、一味味涩尽回甘、一叶叶灵动跳跃,带着人穿越时光、迎来春芳的佳茗,自古不仅灵动于文豪的笔尖,更馨香了市井平民的里短家长。
就说我的那位平日里茶不离手,在家里、在办公室,甚至于旅游途中,都不忘泡一杯热茶,不时喝上一口的朋友老戴,早年因囊中羞涩,喝的只能是处于疯长期,价格最低时的茶叶。
后因他的某位外地亲戚,工作换到了茶场,这才有机会尝到几乎由芽尖制成的春茶。孰料这一喝,就成了嗜好。如今的他,每年一到时令,必会四处寻购新茶来犒赏自己。前两年,甚至特地购置了冰柜专存钟意好茶,并写上标记,方便取用。
得闲时的老戴,便会气定神闲地沏上一杯好茶。看着芽叶在水中舒展、下沉,淡淡的碧色慢慢漾开,成了他莫大的享受。多年坚持下来,不失为雅人雅好。
去年三月的某个午后,我接到老戴电话,说是刚有了隔夜采制,即刻送来的头茬新货,邀我速去饮茶。等赶到他家,急匆匆拆开一袋来品赏。但见那茶,细小、柔嫩、微绿,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新,浑似一抹娇羞春色。
听老戴介绍,这种于清明前半个月采制的新茶,无论是色泽、香气还是口感,都当得上极品。只因此时气温尚低,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采制产量很少,在过去普通人几乎无缘得尝。如今由于茶叶品种改良,加上运输便利,一款原本极其珍稀,春色与茶色平分的春分之茶,才得以进入寻常百姓家。
小心拈上一撮,放入杯中,缓缓地将热水冲下。玉杯飘烟间,荟萃了日月精华之气、带着甘冽气质的茶芽,随即上下翻动,舒肢展腰起来。那一幕,好似清浅的绿色里沏进了一片阳光,格外生机鲜活。该份清香碧雅给人的喜悦之情,不亚于老友重逢,不由自主地令人“啧啧”点头。
端起杯子,呷一小口。让那透绿的汤汁,先在舌苔上浸润数秒,继而再缓缓咽下。甘香鲜醇间,整个喉咙登时便润泽了,而茶香尚留存于唇边,恍然置身于一派融融春光里。
于时光大好的傍晚,品上一杯“细啜襟灵爽,微吟齿颊香”的春分佳茗,由缕缕茶香,渐渐地将整个人濡染得浓郁沉醉,这成了个人记忆中,最具浅春韵致的一刻。
钟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