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逢驿使,寄予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很喜欢这首意趣盎然的诗。诗人把一枝梅花寄给远方的友人,这一枝梅花,何尝不是整个春天?彼此的情谊如浩荡之春,只借一枝梅花聊表心意,诗人心思精巧细腻,想必友人收到这样的问候也会心花灿烂,嘴角露出会意的笑容。
一枝春,一般是指梅花。不过在我看来,一枝春就是春天这首诗的一个优美意象,一枝桃花也是一枝春,一枝杏花也是一枝春,甚至一枝柳条、一根春草也是一枝春。一枝春,就是春天的一个符号,就是春天的一个代表,浓缩了春天最鲜明的特征。“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枝红杏是春天的一个轻吻。“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一枝桃花是春天的一个笑靥,三两枝桃花是春天的动人的容颜。
行走在春天的暖风里,到处是春之盛况。浅草绿意莹莹一片,春柳垂下千万条丝绦,迎春花撑开一把把明黄色的小伞,白玉兰展现出高贵不凡的仪容,小野花在绿草间眨着星星般的眼睛……这样的时候,我们会忍不住折取一枝春,送给最亲爱的人,与他们一起分享春天的美丽,享受春天到了的欢悦。我总是有这样的想象:古代那个吴越王妃,在收到吴越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书信时,一定会随手折取一枝春,带回宫里送给那个知她懂她爱她的人。折取一枝春,就是把烂漫的春光全都带了回去。
折取一枝春,是对春天爱的表达。无须担心折花伤春,春天是最慷慨的,她把繁荣和富足演绎到了极致,处处绿色浩荡,处处花开如海。春天是最蓬勃的,万物的生命力无限张扬着,挥洒着生命旺盛的热情。折取一枝春,很快就有无数枝条、无数花朵生长出来。只要我们不是过于贪婪,折取一枝春也无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春天里,你要折取一枝春天送给谁?
记得小时候,我家有一片桃园。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父亲都会剪几个花枝,带回家里。母亲见父亲把桃花枝带了回来,笑得比桃花还灿烂。她接过父亲手中的桃花枝,然后修修剪剪一番。她剪过的花枝,高低错落,疏密有致,很有美感。我知道母亲未必懂得什么插花艺术,不过人的很多能力不是学来的,而是天生具备的。一个人对生活有了审美意识,其很多潜能就会开发出来。母亲把花枝插到瓶子里,摆在桌子上,仿佛觉得把春天的所有颜色、气息统统都摆在了家里。
我还记得,有一年我在一所山区小学教一年级。春天来了,我带孩子们去田野踏春,教他们背诵春天的古诗。孩子们特别兴奋,他们虽然像花草一样生长在大自然之中,但并不留心田野里的美,大概觉得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所以便熟视无睹。因为我的引领和启蒙,他们开始学会欣赏美好的事物。我对他们说,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一棵草就是一种希望,一朵花就是一份美好。第二天,我来到教室,发现讲台上摆满了孩子们送我的礼物:一枝柳条,一束桃花,一朵野花,一棵青草……他们笑微微地看着我,我也会意地笑着。
乡间无所有,折取一枝春。送一枝春天给别人,就送出了一份诗意和美好。一枝春就像火把,能够点燃春天所有的梦想。
马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