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村,这个从历史的褶皱里冒出来的小村落,把秦砖汉瓦变成了麦香,把唐代的风、宋代的雨酿成了酒,在机械齿轮和织布梭子的对话里,把乡土中国编成了一首永远流传的十四行诗。
关中平原广袤无垠,袁家村就安安静静地卧在这儿,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又似一颗蒙尘的明珠,古朴中透着迷人劲儿。
早春时节,清晨的雾气还赖着不走,像一层薄纱,软软地裹着整个村子。青石板路托着几片被露水洇湿的槐叶,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步一步,稳稳地嵌在关中平原的脉络里,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你往屋檐下看,那檐角挂着的铜铃,被微风这么一吹叮铃叮铃的,就像有人用温柔的手,轻轻唤醒了檐下沉睡的风。昭陵传承千年的唐风,轻柔地抚摸着这儿的一切。我怀着满心的敬意和期待,慢慢走到那扇斑驳的木门前,伸手一推,就像打开了历史与现实交错的时空之门。
一进村就听到石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这声音厚实得很,就像一首独特的曲子。走进油坊,灯光昏黄,德瑞恒的老师傅熟练地把木楔子往油槽里一塞。随着古槐木“嘎吱”一声,就像人叹口气似的,金色的菜籽油缓缓流出来,在凹槽里汇聚成一条琥珀色的小溪。这哪是油啊,分明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醇厚,是关中人勤劳质朴的见证,是他们对生活的馈赠。
隔壁豆腐店,那雾气浓得像梦一样,卢氏妇人手里的勺子轻轻一舀,那豆花嫩得像凝脂。再往上浇一勺鲜红的辣子,哎呀,这白的红的一搭,瞬间就像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了长安,打翻了那胭脂盒,色彩交融得恰到好处,谁看了能不流口水啊!醪糟坊里,陶瓮“咕嘟咕嘟”冒着麦香,土灶上的瓦罐就像个穿越时空的使者,把秦汉的月光酿成了甜糊,喝一口满嘴都是历史的味道。
走过挂着蓑衣的小巷,好家伙,眼前的一幕可真震撼。只见那挂面就像银丝瀑布一样垂落着,微风吹过,它们就像一群穿着素衣的舞者,轻盈地跳着傩舞。旁边一位老妇手瘦得跟鸡爪似的,可灵活着呢,把麦团揉进晨光里,再细心地抻成弯弯的弦月,那动作就像在拨动时光的琴弦。
这时候茶楼里秦腔猛地响起来,“哇呀呀”的,铜壶嘴喷出一股白气,带着茯茶的香味,和那苍凉豪迈的唱词,一起在雕梁画栋间碰撞,最后引得全场欢呼,气氛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高潮。
天色逐渐黯淡,酒旗在风中飘啊飘,像在跟人招手。皮影戏台上灯光一亮,杨贵妃就登场了,那驴皮雕的,水袖一甩,影子落在青砖墙上的牡丹花丛里,好看得很。可孩子们的笑声一下子就把这画面打破了。
在这个小地方,时代的变化也悄悄在发生。明清古街那头,电子音乐“轰”地传来,像潮水一样。吉他的声音轻轻的,把灯笼上的红晕都给拂去了。民谣和戏曲在月光下交织在一起,再加上客栈里新绽的桂花香,那感觉,就像一场奇妙的化学反应,碰撞出别样的精彩。
村子里那家客栈傍着小溪,夜里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木制窗格像个筛子,把天上的星星筛成了碎银子,洒在地上。夜里安静的时候,我仿佛听到织布机“咿呀咿呀”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从一个世纪前传过来的,想象着有个老织娘,拿着梭子,一双巧手把星星和月光都织进了粗布里。
第二天早上,鸡一叫,天就亮了。我推开门看到石磨安安静静的,像在参禅。昨天晚上的霓虹灯光,这会儿都变成了瓦片上的露珠。只有那辣子的香味还在小巷里乱窜,就像个不知疲倦的画家,不停地描绘着关中这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回头看,戏台飞檐上挂着一弯残月。
袁家村,这个从历史的褶皱里冒出来的小村落,把秦砖汉瓦变成了麦香,把唐代的风、宋代的雨酿成了酒,在机械齿轮和织布梭子的对话里,把乡土中国编成了一首永远流传的十四行诗。
惠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