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幽默搞笑的方言儿歌,又是一个生活谜语的谜面:黑鸡婆,灶里煨;有客来,揸坯Sei。把谜面解释一下:说有一只“黑鸡婆”,整天煨在煮饭土灶的柴火余烬里,只要有客人来,它才出来“撒泡尿”,方言叫“揸坯sei”。描写的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家乡湖北黄梅乡下家庭生活的常见情景,现在年轻人早已见不到了。
台湾诗人余光中把乡愁托附在一枚邮票上,现在到处都在讲“留住青山绿水,记住乡愁”。一些犁耙碾子镰刀煤油灯老物件,会让上了年纪的人忆起往日的生活,发一声感叹,叹息岁月如水。
自从认识了正宗的“湛江鸡”我对“乡愁”的意境有了鲜活的理解。乡愁,不仅仅是死的,过时了的老物件;她还可以是鲜活的!
没有脱离过母亲怀抱的孩子,不知外面世界;没有哪个在五湖四海漂泊闯荡的人,不怀念渐行渐远,一去不复返的自己的故乡。这就是乡愁!这样的乡愁,不是端详一回邮票,看几眼老物件就能消解的。但是,若是有一只活生生的怀乡鸡,来到游子面前,叫几声,扑几下翅膀,再炖汤,白切,饱腹了。你的感受可能就大不一样。无怪乎何奕强先生写出的怀乡鸡散文如此真切感人。
老子在《道德经》中讲“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傅是这样理解的:天地之始,是没有任何名称概念的;只有当人类给万事万物加以命名,赋予各自不同的概念内涵外延,这才是万物的母本。鸡比人类要早几个地质年代就生存繁衍在这个星球上,是人类进化成为高级智慧生物之后,产生了语言,鸡才被人类命名为“鸡”的。当然,人类也不是随心所欲乱命名的。有一个原则,叫“自呼其名”。小鸡一出壳,在全世界都一个叫声:“叽叽叽”,于是人们将这种善良美味又随处可见的鸟叫做“鸡”。至于小鸡长大之后,叫声就有许多差异了。云南的地方鸡“茶花鸡”就是因为长大后的叫声酷似云南当地方言“两朵茶花”而得名的。
有人说,一个人的姓名会影响其的一生的性格脾气和事业成就。中国地方优质鸡共有二百多种,名称也各不相同。像怀乡鸡这样富于“乡愁诗意”的鸡,却是唯一!
它为什么不叫“还乡鸡”,也不叫“还香鸡”呢?那样叫,就俗不可耐了。怀,是一种情怀,一种思念,一种忧伤;乡,就是生我养我的乡下,就是我虽然离开多年,漂泊在外,但年年都想归去,都会怀想的故乡。一个活色生香的尤物且美味鲜香的怀乡鸡,足以抚慰治愈游子的乡思情伤。而且,怀乡鸡是吃不完的,你只能吃掉具体的“这一只”,怀乡鸡抽象的名称你是吃不掉的。今年吃了这一只,明年春天它抱窝繁殖,生生不息。
对于所有居住在城镇的人而言,每一只在乡下散养被人生拉活拽运进城里的土鸡,皆可称作“怀乡鸡”。当年民国大员宋子文用飞机从他祖居地海南文昌运了一批文昌鸡到南京,分送给他的乡亲同僚,难道只是为那一口鸡肉?还不是寓意着深深乡愁。后来他定居在美国,就再也吃不上家乡的“怀乡鸡”了。据《文昌县志》记载:宋子文在美因鸡骨卡喉而亡。想必那或许是一根洋鸡骨头吧。
傅中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