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当地,一年之中,可食用的花不多。无非是榆钱儿、槐花、韭菜花、南瓜花之类。其中后两者数量较少,榆钱儿和槐花才是人们的最爱。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白居易这首诗,为春天的植物排出了一个先后顺序,形象而贴切。荠菜刚出苔开花,高大的榆树上便挂满了绿色的榆钱儿,其薄如蝉翼,圆若浮萍,新翠透明,亦花亦果,状如铜钱,故得名“榆钱儿”。
一串串的榆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乡人喜爱的食粮。会爬树的人则爬到榆树最高的枝头,摘取鲜嫩的榆钱儿;不会爬树的就找一根长杆,一头绑上镰刀,将榆钱儿削断,连同枝条一并跌落下来。榆钱儿撸下来,散落在包袱里,一堆堆榆钱儿绿油油的,散发着香气,让人满心喜悦。
榆钱儿吃完,紧接着便是槐花。谷雨时节,一夜暖风,绿荫中便挂满了素色的槐花,一串一串,一枝一枝,一树一树。槐树开花,从来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所有的槐花共同绽放,浓稠似锦,素雅如玉。此时,整个村庄都被槐花的香气包围着,廊前屋后,村头巷尾,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飘荡着馥郁的甜美味道。
榆钱儿和槐花有许多共同特点,一是花团锦簇,数量繁多;二是食用方式大体相同,无非是生吃、蒸窝窝头、做馏菜、做汤等。
榆钱儿或槐花洗净后,拌上面,加水搅成面絮,再揉成面团。嫩绿的榆钱、奶黄色的槐花镶嵌在奶白色的面团里,宛如宣纸上撒上了金粉,烧饼上沾满了芝麻,显得和谐而完美。
母亲抓起一块面团,拇指顶在中央,另一只手一边捏一边旋转,一个窝窝头就制作成型,上蒸笼蒸半小时左右,榆钱儿、槐花窝头的清香便弥漫了整个房间,飘荡在整个院落,随后又飘摇到了院落的上空。
如果把榆钱儿、槐花拌面上笼蒸熟,佐以蒜碎、精盐、小磨香油,一道可菜可饭的馏菜就上桌了。
还有美味的榆钱儿粥、槐花旮瘩汤,也是春天独特的味道。此外,凉拌榆钱儿、榆钱饼、榆钱儿面条、槐花鸡蛋饼等等,也是乡人喜欢的方式。这普通的花儿,在他们的巧手下,变得丰富多彩,可做主食,可做汤食,可做菜肴。在特殊时期的饥荒年,榆钱儿、槐花、树叶、榆树皮还曾经做过乡人的救命粮。
我特别喜欢老家的春天,美味丰多富足。可以爬到树上,尽情品尝春天的鲜美,也可以围桌而坐,品尝花儿做的其他美食。
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可以食用的花朵。在云南,可食用的花多达160多种。芋头花炒腊肉、芭蕉花炒辣椒、棠梨花凉拌、菊花过桥米线、玫瑰花、茉莉花、海菜花、金雀花、大白花、石榴花、南瓜花……多种鲜花皆可入食。
牡丹花,更是洛阳、菏泽等地的美食盛宴。当地人用牡丹花做馅料,制作出的鲜花饼,口感芬芳,满嘴留香;山东平阴还用玫瑰花制作玫瑰花酱,味道鲜美,益处多多;江浙一带的桂花糕、桂花鸭,都是花儿食物性质的演变。
历史上还有许多名人喜爱食花儿。屈原、陶渊明爱吃菊花,“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是屈原的执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陶渊明的性情;清代袁枚更是对花情有独钟,他春食玉兰,夏食荷花,秋食菊花,冬食腊梅,可谓“花痴”。
事实上,在中国人的餐桌上,花朵从未缺席。天津人爱吃的“捞面”,里面搭配的是黄花菜,又名萱草花,是中国人的“母亲花”。
韭菜花是草原上的美味,与羊肉搭配食用,可化解羊肉的膻味,激发其奶油般的香甜。
春风和煦,万花竞放,乡野间处处弥漫着花儿的芬芳。食花,不仅为食物增添了更多的风味和层次,也体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就地取材的生存智慧。
徐龙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