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未晴,天阴沉沉,心也灰蒙蒙。令我心情不爽的除了这天气,还有干不完的工作。这几天身染微恙,晚上还要值夜班到十一点,怎不叫我眉头紧蹙呢。
晚自修进行语文测试,我收齐试卷正准备离开教室时,班长小欣走过来说:“林老师,我想请假回家。”我有点诧异,印象中她极少告假的啊。我用手背探她的额头,不热。“为什么请假呢?”小欣眼睛红了,哽咽着说:“我连续几天半夜三点才睡着……我想回家睡觉。”我吃惊地看着她,她脸色灰暗、疲惫,眼神忧郁,没有一丝笑容。中考即将来临,失眠可是一个严重问题。想不到一向阳光开朗的小欣也会失眠,我内心不禁隐隐作痛,我赶紧开了放行条,让她早点回家。
在回宿舍的路上,小欣的影子一直在我心头缭绕。小欣是我校标杆式人物,不仅是班长,还是广播组组长、学生会副主席、文学社副社长,去年还代表学校参加市中小学校园跳绳比赛。每次考试,她几乎都稳居全校第一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2022年我校举行80周年校庆晚会,她不但出色地完成晚会主持工作,而且在一周后的期中考试继续夺得第一名,总分比第二名领先三十多分。她是一个优秀得让同学仰视,自律得让大人放心的孩子,她似乎无所不能……只是这个学期以来,她脸上没有了笑容,成绩排名一下子降了十多位,老师们还很奇怪,想不到她也有脆弱的一面。想起每次上课她仍然坐得挺直,眼睛始终炯炯有神地看着黑板,我不禁自责起来:我对这孩子的困难一无所知,愧为人师啊!
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同事燕打来电话:“小欣妈妈打电话来级组室,说小欣曾打过8次电话给她,但她都没听见,现在联系不到有点担心。”我一听急了,家长怎么能这样粗心呢!大半夜出了事怎么办?
我回忆起与小欣妈妈初次见面的情景。七年级时,镇文化站搞朗诵活动,我在活动现场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妇女送小欣过来,我问小欣:“送你来的是你奶奶吗?”“不是,那是我妈妈。”我一下子尴尬得无地自容。后来我才知道,不久前小欣爸爸因一场意外突然离世,小欣妈妈痛不欲生,一夜之间黑发变银丝,她既要日夜加班赚钱供两个女儿读书,又要照顾小欣,生活之窘迫,不必细说。
我去校门口找小欣,小欣不在。我急忙去女生宿舍找人。
在女生宿舍门口,我托邻班女生上楼找小欣,但久久不见回应。难道人不在宿舍?她家在几公里外的村里,出事了怎么办?我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求宿管阿姨帮忙上去找人。一会儿,小欣下来了,她低着头抽泣,眼睛红红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见到她安全,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可是,病痛的折磨、内心的无助、家人的忽视,让这个平日坚强的孩子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我开始有点庆幸今晚加班,如果我不在学校,小欣不知会怎么样?
那一刻的我倍感内疚,为自己没尽到一个师者的责任而内疚;为自己没能真心实意地关心学生、爱护学生,而是对工作斤斤计较,诸多抱怨而内疚。送小欣与妈妈离开学校,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将真心留下,争取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孩子。
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