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从东海岛捎来一盆鲜活的跳跳鱼。望着这活蹦乱跳的鱼儿,不由勾起我对跳跳鱼的回忆。
我的故乡在东海岛西南部,那里沿岸海滩从东起合门溪西到通明海岸绵延30多里,浅海滩上长着茂密辽阔的红树林,水树之间水浅滩宽湾多,水土肥美,是鱼蟹虾儿的乐园。
每到夏天,海上红树林嫩绿的叶子,在风中随意摇曳着,给夏天的海边水乡增添了无限的生机。红树中有一种水鸟,至今我也叫不出它们生物学上的名字,当地的人们都叫它“喳喳鸡”。它产的卵跟鸡蛋一样大。到了繁衍的季节,它们就用草把几根红树林秆缠在一起,搭一个小巧的窝,便开始产卵了。红树林在大风中使劲地摇荡。那可真是一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呀。当地渔民说:“喳喳鸡”一叫,跳跳鱼就该出水洞了。
“跳跳鱼”学名叫弹涂鱼。它们生活在近岸的辽阔平坦滩涂上或低潮区。乍见似乎貌不惊人,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其有较高的颜值。虽然它们全身黑褐色,但侧身和鱼鳍上零星散布着翠蓝色斑点,绚丽得犹如夜幕下的点点繁星。宽大鱼口上,双眸凸起,好似青蛙一般。古人对大弹涂鱼的外形也早有描述:“怒目如蛙,侈口如鳢,背翅如旗,腹翅如棹,褐色而翠斑”。描写十分精到。清代三北文人范观濂称:“阑胡点翠眼高生,呼作弹涂共识名”。
它们总利用胸鳍和尾鳍在水面上、沙滩上或岩石上爬行、跳跃,因此又被称为“跳跳鱼”。它们居住的地方通常长满红树林,所以它们常常爬到树干或树枝上去。它们利用已经进化成吸盘的腹鳍来抓住树木,再用肌肉发达的胸鳍支撑身体,然后利用身体的弹跳力和尾鳍的推动力在树木、沙滩上爬行。跳跳鱼喜欢在烈日下跑来跑去,但身体必须随时保持湿润。所以,充满水的地下巢穴对它们非常重要。它们用坚硬的胸鳍、锋利的牙齿和宽大的嘴巴在沼泽地上挖出一个个洞穴,在里面避暑纳凉或躲避敌害。
少年时,一年夏月,跟着父亲摇着木船到水湾深处捕鱼。远处,早有渔民的渔具设置在不同海域,星罗棋布。父亲划着木船在水面上慢慢滑行,水波不兴,四周是寂寥茂密的红树林,在一片飒飒的风声中,水面不时冒起水泡,仿佛有一种力量诱引着你,跳跳鱼无疑是这片水中最神秘的生灵。夏天的水是那么静,有时你在红树间停下船来,就能听到一片寂静的幽鸣。两边是青翠欲滴的红树,阳光直射,晒得全身都痒酥酥的,一丝风都没有。
这时,你就会看到跳跳鱼用坚硬的胸鳍、锋利的牙齿和宽大的嘴巴在沼泽地上挖出一个个洞穴,在里面避暑纳凉或躲避敌害。不一会又钻出在滩涂上,它们嬉戏或觅食。一会跳来跳去,一会静静地,一动也不动,显得精灵可爱,讨人喜欢。这时你就会发生某种敬畏,敬畏于它的寂静中的美丽。一旦听到我们的响动,跳跳鱼倏地沉入窝里,转眼就不见了。
靠海而生的劳动人民勤劳聪明,总会想出捞鱼的好多法子。而围海捞鱼是渔民的一种捕鱼方式,方便易行,也称“捞箔”或“疍箔”,是一种漏斗形的捕鱼工具。那时父亲捕捉跳跳鱼的是用捞箔这种方法。我们用渔箔选择在潮水升降、水洞口出入、水势较急的、鱼儿常常汇合处设立。先用木桩围成两排,一头汇合处用木桩靠近红树处固定,再用小竹片编排,结成“篱笆”栅栏,围成一个迷你的渔港(鱼室)。不一会潮起时,跳跳鱼、虾蟹顺水往网里钻,退潮时鱼虾蟹被困在网里游不出来,坐以待毙,直接用网勺捕抓。不到半天,收网啦,哎,足足有一大鱼篓,还有蟹、虾,甚至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鱼儿,它们在鱼篓里活蹦乱跳,煞是可爱。父亲抓着一条跳跳鱼放在手心上,久久凝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夜幕降临,岸边的村子飘起袅袅炊烟,我们收起渔具,放好鱼篓,调转船头,船穿过开阔的红树林,直向村子驶去,船尾划出一道波线。此刻,月亮正从水面上升起,波光粼粼,鱼虾跳跃,似乎倾诉着海乡里许多动情的故事……
如今,海上木船的“吱吱”木桨声越来越远了,乡亲们逐渐采用围海养鱼、木排捕鱼,产量是原来的好几十倍,鱼虾满篓,年年有鱼。可是,今天当我与表哥一边吃着这久违的鲜美鱼肉,一边细细回味着时,我便忆起在那片浸满父辈们血汗的海域上,父辈们向海而生辛劳捕鱼的身影,还有那鲜活灵动的跳跳鱼的情景,总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陈元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