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常常对我们说,妈妈有一个宝贝,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今年的母亲节,我和姐姐提前回家看望妈妈,没想到妈妈竟然主动拿出了那个宝贝——“八角箱”。那是一个旧式布箱子,已经被岁月琢磨得看不到原有的风貌。我顿时眼睛一亮,想起了以前的银圆、银项链、银币等等,这些放到现代可都是值钱的东西啊!
当妈妈打开箱子的时候,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大沓鲜红的,像手机大小的本子,以及一叠排列整齐的票据;在箱底处,平铺着靛蓝色、胭脂红的棉布料;再往箱子背面的小袋子里摸,找到了1元、2角、5角的硬币,还有一小叠1分、2分、5分、1元的旧钱。我愣了一下,随手拿起那一个个鲜红的本子,《农业税公粮完税证》《粮食定购通知书》《广东省阳江县粮油猪交售簿》《结婚证》呈现在我眼前。我一个一个打开来,见里面的字体已经和纸融合在一起了。妈妈微笑着,用那双因过度劳动而变得粗糙的手,小心抚摸着那些公粮收据对我们说,去交公粮的那一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一天,因为再也不用担心下半年没米下锅了。我一听鼻子瞬间酸酸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就像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朝耕暮耘,操持着田地里日晒雨淋的农活,回到家里,也始终是忙碌的身影。正是妈妈的勤劳,让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感觉到“饿肚子”是啥滋味。
看着那些被妈妈当作宝贝的公粮票,我想起小时候交公粮的情景,妈妈在晒稻谷的场子里,先用风谷车除去秕谷,再装上八九包饱满的稻谷,爸爸拉着借来的手推车,我和妈妈在车子后面弯腰使力往前推。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排排装满稻谷的手推车,前面的地秤上也堆满了一包包的稻谷,旁边桌子上坐着一个负责盖印子的人,他不断地挥动着手里的印章,前面的车子不断地清空。很快,围在桌子附近的人们手上都拿到了盖上红章的本子,大家都笑嘻嘻地、小心翼翼地放在紧靠胸口的袋子里。那些匆匆忙忙来回搬运的伯伯们,他们的头发、背心和裤腿都已经被汗水湿透,黝黑的脸上却总是笑眯眯的,那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每次去交公粮,我总会被一排排整齐的风谷车迷住,人们摇动风谷车时,周围总会扬起一片白蒙蒙的“迷雾”,飘扬起来就像是北方的雪花,我便忍不住地挥着手,扬起头,去捕捉那些随风飘舞的“雪花”,从风谷车的这一边追到另一边。当妈妈发现的时候,我的头上已经是白色一片,脖子上痒痒的,皮肤早已被自己抓得红一块,青一块的。
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妈妈总是那么忙碌,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我们下田插秧苗、到花生地里锄草……田里有很多蚂蟥,为了逃避它们,我们总是会跺着脚,嘟起嘴巴不肯下田干活。妈妈看到我们不高兴的样子,便会抚摸着我们的头,轻声说:辛苦劳动,生活才有盼头呀。
“哇,我小学四、五年级的奖状,您还保留着啊!”姐姐惊讶地叫起来。
“嘿,让我看看!”
阳光从我举起的奖状透进我的双眼,定眼一看,原来奖状已经被虫子蛀了一个个小洞,背面还粘着黄白相间的黄泥呢?
“这不是粘在老家土房子里的那些奖状吗?”我惊讶地看着妈妈。
“这些奖状,是你们努力读书的见证,不能丢了,它是个宝贝。”妈妈把我手上的奖状收回来,小心地放回到箱子里。记得妈妈以前经常同我们说,由于兄弟姐妹多,她读二年级的时候,就辍学回家帮忙干活了。她读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一直排第一,老师们好多次下乡去找她,让她回到学校上学,都被外公外婆拒绝了。每次听她念叨的时候,妈妈的眼睛总是红红的。
妈妈拿出一本《农业补贴》的银行存折,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说:现在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了,农民都可以拿到国家补贴了。而且,我们学会了抛秧技术,两三亩地半天就可以完工了;有了收割机,一天就可以完成稻谷的收割;收获后的粮食也不用上交国家,全部留给自己用,比起以前,种田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呢。
“嗯,这里有一张报纸!”
“妈妈什么时候有收藏报纸的习惯啦?”姐姐惊讶地叫起来。
当我无意间看到报纸头上那个“梅”字的时候,我惊呆了。学校办公室为我们每位老师都订了一份《阳江日报》,我记得我有将看完的报纸随手放在宿舍里的习惯。国家开放二胎政策后,妈妈就来学校里帮我带小孩。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学校,晚上五点再回家,遇上我晚自修坐班,她又要过来帮我照看小孩到晚上21:30。有了妈妈这个坚强的后盾,我才能在学校里专心工作,表现良好。
妈妈指着报纸上一个大标题: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在京开幕。你们要好好努力,为国家献上一份自己的力量。祖国强大了,我们才能过上幸福生活。
妈妈的宝贝还有很多,每一个宝贝都有着它的特殊意义,都被妈妈小心地珍藏起来。那一天,我们紧挨着妈妈,仔细地倾听着,亲切地交流着,和妈妈一起寻找远去的岁月。
缪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