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三间,有左有右,中间为厅,总约五十平方米。以土筑墙,土造地板,或泥砖砌墙。前后墙高达两米,东西四墙制高点近三米。墙上横着小杉梁,再铺着一层厚草,就成了屋面。房脊把屋面平分。有人问,那是猪房子吗?不!几十年前,那是雷州半岛乡村流行的茅草屋。
俺四岁左右,全家九人就是居这样的茅草屋。厅内若敞开,没那么暗淡。左墙一小幅日历图,是泛黄的人像。图下半钉稳一本日历,朦胧中新旧莫辨。环视四周,再无其它图片。这是厅中“文化”吧,单调又乏味。
茅屋默默遮风挡雨,提供停歇与生息,让房主翻过背上的小山,摸爬又滚打,朝曙光前行。
那年头,火灾此起彼伏。一次,山坡上几个放牛娃,“千里眼”小牛远见村里一“茅寮”着火,那股浓烟猛冲云端,龙吸水一般天边挂着。在伙伴中,小牛他胡喊着:“喂!火烧草屋了!”当骑牛扬鞭靠村边,忽然,他啊地疯了似的重摔下来,嚎啕不已!原来火借风势,被烧的却是他家的“百年茅寮”。
也偶遇“铁台风”。什么是“铁台风”?据说,指十二级以上的强台风。曾听母亲说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俺还未出生,那次“铁台风”,“恐怖死啊!”茅屋被一阵阵强风掀起,屋面与墙体全分离。四壁残留,青面獠牙,地板、家私都被暴雨浸至几十公分。危急中,求生第一。父母带头,老幼抱团,躲在露天的墙根下,头蒙蓑笠,脚踩水中,战战兢兢。墙根那儿风稍弱,雨点儿轻。强风暴雨死缠烂打多个小时,本次风灾,十年一遇。
还有人蚊之战。一个男人回忆说,昔日盛夏,他的“茅庐”像个火柴盒,狭矮,闷热。买不起蚊香,受蚊叮烦躁。他睡床上,蚊帐外围,一只蚊子一架战斗机似的乘虚飞进。他凭扇驱赶,缠了几个回合,毫无抵抗力;及时改战术,以拍掌式灭了一“架”。刚躺下,三“架”又嗡嗡,伺机来袭,惹得他晚上一度紧张。某夜疲劳,和衣而睡,他失去防御,醒来发现周身被咬得斑点如麻,斑迹半月仍未散。
茅屋存风险,瓦房住心安。后来我居过农村新平房,也住过学校新楼舍。而树高万丈,落叶归根。乡村已“五通”,楼房如雨后春笋,一幢五层,甚至一幢七层,单层面积约达150平方。俺见了憧憬,决定返乡建房。
省一点,借一点,贷一点,我的首座小楼动工了。每层一百多平方,两层混凝土结构,防震七、八级,瓷砖多款,搭配适宜。大厅敞亮,主要家私齐全,健身器材皆配置,书籍也多,阅方便。
从楼外看,石盘溪旁,蓝天之下,花草树木的掩衬中,呈现一幢黄白相间的小洋楼,真像个活力青年,端正而美观。“政通千家福;人和万户春。”贴上红春联,赏心又悦目。
楼前及左右围个院子,常有“两个黄鹂鸣翠柳”,未见“一行白鹭上青天”。垫石旁边砌花坛,种草花,花红柳绿。清晨,三五成群的蜜蜂,独立行动的黄蜂,成双成对的花蝶,在金银花上巡来巡去……
昨天下午,初夏忽热,花木渴得蔫蔫。我扭龙头给止渴,花坛忽降一阵“雨”,小曲答答耳畔吟,顿时,几片绿萝大叶滴满了欢快的小水珠。忽然飞回“常客”,两只美丽的小黄雀,把碧叶当澡堂,洗着玩着。唧唧复唧唧,黄雀们唱戏?落来则欢,听雨则醉,洗完则回。还有叽叽的小燕子,喳喳的黑头翁,啾啾的小喜鹊……这些非“稀客”,轮番出没。花坛成了它们的一方乐土。
一个阳光正好的午间,两只鸟儿飞水面,三只蹲岸边,交头接耳,灵活漂亮。每个不同的时光,这群特殊的“芳邻”不约而至,在戏闹,在轻跳,在唱歌,在汲露,在采蕊,又散飞。和谐像“一家人”。凭方寸地,看风吹雨打,闻花果飘香,享醉美生态。
一个女人安居乡村,有何感受?单说她一楼两百平方,非“小器”,够“宽容”。居室光线明朗,窗明几净,春风抚摸,桃李苏醒,枝条招呼。远市井,空气新,无蚊子,基础病,竟自愈。当然,无热不盛夏,室内叹空调。
物换星移,旧去新来。昔日茅屋丑小鸭,今天洋楼美天鹅。将来,农村楼房又啥模样?
杨超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