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四角,是四处绿化带,南面的两处成三角形,北面的两处成梯形。高的榆树有茶杯粗细,矮的花灌木丛中,我看到,人们在忙碌着,像在巨大锦缎上飞针走线的绣工,一针一线地忙着活计。
临近绿化带的人行步道上,支着几辆自行车,还有几辆电动车夹杂在其中。大多车把上挂着布袋,上面印有“某某银行”“某某超市”等字样。自行车的下面,也有几个鼓鼓囊囊的方便兜儿,有塑料瓶把脑袋伸了出来。
男人们戴着长舌帽,细心地用刨镐翻土刨坑,边刨,边把土坷垃一一打碎。不时地弯腰挑出草刺儿,这时,男人那双手,就成了搂草的耙子,如绣女一样专注。女人们围着头巾,淡绿的、粉红的、橘红的、灰白的……像是一只只花蝴蝶在舞动。
男人与女人两两一组,一个刨坑,一个栽植。女人们戴着白线劳保手套,手掌侧已染成了土色,细心地把一棵棵一尺多长的花灌木理好,根部蹾齐,直立着放进潮湿的长垄形的坑里。女人扶直树苗儿,男人用镐培土,再用脚踩实。紧挨着刚栽下的苗木,接着栽植下一段。
太阳来到东南方,昨天拾掇出的那大片空圃上,已出现了整整齐齐的花灌木轮廓,与高的榆树错落着。一个男人擦了擦汗,放下手中的刨镐,来到自行车旁,从方便兜里抽出塑料水瓶,拿给直腰擦汗的女人。女人理了理额前在汗水中打绺的头发,双手叉着腰,扭了扭腰,笑呵呵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水。阳光照在水瓶上,水里有无数个金针银针在晃动。“咕咚咚”,一仰脖,半瓶水就没了踪影。男人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去,手中就是一只空瓶。“我去那边楼里上趟卫生间,顺手接瓶水。”“去吧,跟人家看门的好好说啊!”女人说完,又猫下腰,开始栽苗木。
这十几个人,可能就是几个家庭,都是人到中年或已过中年的人。他们可能是园林部门雇来的,凭着勤劳的双手获得收入。他们的脸上泛着古铜的光泽,浑身上下也沾满了尘土,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的身上,就能长出翠绿的芽芽来。
日头接近头顶,住工了。十几个人,还是两两一起,或是就地而坐,或是到广场边的长木椅上,从方便兜儿里掏出面包、火腿肠、塑料水瓶,就着阳光,就着泥土的气息,就着桃花香味儿,默默地吃起来。
高天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慢悠悠地,像是故乡草地上的羊群。一个女人眯缝着眼睛,用手巾给男人擦汗,男人嘿嘿一笑,把一只剥去皮的火腿肠递给女人。“你先吃吧,你吃大半儿啊!”女人说完,拿起一个面包,咬了一口,喝下一口水。“我吃完了,这些你都吃了啊!”男人把只咬下一小口的火腿肠递给女人。“你再吃一口!”女人坚持着,又咬她的面包。男人摇了摇头,拿起火腿肠,轻轻地咬下一小块儿后,直接塞到女人手里。两人对望着,就像两只秋后的向日葵脸对着脸。
“丁零零,丁零零……”传来几声大而尖的手机铃声。女人嘴里叼着半只火腿肠,手在裤兜儿里急急地摸出一部手机,递给男人:“快接,准是儿子从学校打来的!”
“儿子,我和你妈都挺好的,栽树呢!”
“累?这活儿不累,钱儿也好,放心吧!”
女人放下手中的食物,忙不迭地抢过电话:“儿子,大学很累的,得多吃,吃好的啊!”
挂了手机,男人女人笑呵呵地吃着,喝着,好像置身一个盛大的宴会。
风轻轻地吹来,一闭眼,我脑海中有那么些花儿在开放,真美啊!
张喜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