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中，父亲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好面子，不服输，嗓门大，好争论，即便到了古稀之年，还时常与母亲拌嘴。平时母亲经常把他唤作“野老头”，但父亲却不以为意。
一次回老家，恰逢后山果园的枇杷成熟了，父亲就耐不住性子，挑起了早已蒙尘的竹筐，声若洪钟地对我嚷了句：“走！上山采新鲜的枇杷，给你母亲尝尝鲜。”我一听，连忙阻拦：“这山路太难走了，到处长满半人高的草。再说了，现在市场上的枇杷也不贵，何必折腾呢？”可生性执拗的他哪肯听劝，大手一挥，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来到半山腰的果园，父亲环顾四周，找到一棵高大的枇杷树。他挽起裤腿，便要向上攀爬。我又是一惊：“爸，您这么大岁数了，爬树太危险了。”可父亲不由分说，攀着枝条就往上蹿，动作娴熟麻利。我赶忙上前扶着树干，唯恐有个闪失。但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枇杷果在父亲的左攀右折下“俯首称臣”，乖顺地躺在了竹筐里。仔细一看，每个果实上都沾着露水，黄澄澄的，饱满的皮让人垂涎欲滴。
我不得不钦佩起眼前的这个“野劲十足”的老头，这身手哪里看得出是年逾七旬的人。
回到家中，我把父亲的“英勇”表现狠吹了一番。母亲却吓得不轻，她对父亲嗔怒道：“你这野老头，到底知不知道珍惜自己啊？万一摔伤了，我可不伺候你啊！”话虽如此，但我知道母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破天荒的是，父亲这回竟没有争辩，只是一个劲地“坏笑”。
傍晚时分，我路过厨房，突然看见父亲静静地蹲在角落，手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我蹑手蹑脚地凑近，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用纸袋将枇杷遮盖好。我哑然失笑道：“爸，您这是给枇杷盖被子呢？您是害怕枇杷在夜里受冻吗？”父亲抬头看我，眼神中掠过一丝傲娇：“一看就知道没有干农活的经验。这样包起来，可以避免枇杷水分流失，口感也更好。你知道吗？你母亲可爱吃枇杷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野老头”，眼角不禁有些温热，心头如春水轻漾。在那个年代，来自农村的父母，他们的婚姻是包办的，所谓的爱情并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没有山盟海誓的刻骨铭心。但那一份平淡质朴、发自肺腑的关爱，却让彼此的生活氤氲着一树繁花的芬芳。
吴明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