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公交车上又见到那个青年,记得春天和初夏,他经常手捧鲜花坐得端正,满面笑容,当他下车时的背影与花香总是引起乘客们的羡慕。
可是到了最热的暑期,再没看到那位抱花的青年。其实青年的爱情遭遇了冷气流,女友逐渐对他冷淡,想要分手了。她的花瓶仍插着玫瑰花的残枝。
夏末一个下午,他们公园相见,她又一次冷淡地应付他,恋人间该有的亲昵,变得简单而短促。然后,她说,我很忙,得走了。
他心有不甘,想约她晚上再见面。
“我妈要我熨衣服。”她找借口说。“就算能来,心还是悬着,何必给你一张愁脸呢?”
她的表情显得那么为难。他只有沉默。
晚上,回想以前,她总是关心地问:“你工作调动办好了吗?”“买房还要等多长时间呀?”每次他实事求是,一边对她摇头,一边带着歉意解释竞争的激烈和房价的飞涨。他解释的声音总是越来越低,变得不自信,接着仿佛变成男人的哭诉。她心痛了,她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枯萎。
他暗暗发奋图强,不断地准备和应对各种考试、测评,还经常向上司提交拓展业务的报告。而两周后,女友主动打来电话,约他去江滩,他太高兴了!
这次,女友十分温柔,竟然送给他一块手表和嵌有小镜的插笔台,说是提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生日还有半月呢。”他说。尽管有点惊讶,但并未细想。
“那时你肯定忙着工作考核,怕没时间的。”她靠在他胸前说。两人用脸不停地蹭对方的脸,来回蹭动。后来,两人静下来,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这次分别后,青年觉得纳闷,再也打不通女友的手机。再也联系不上她。焦虑之下流露出不祥预感。
他出差回来后就急切地赶往她家,门开了,他走进去,屋里就她一人。她沉默着,为他倒茶,没提这么多天不跟他联系的原因。他憔悴地喝水,也没问话的心思。喝完,该说点什么了,这时她递给他一封信,淡淡地说:“你回去后再看。”
她满脸平静,没有一点笑容。
他靠过去欲拥抱她,不见任何反应。这样的冷淡让他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加重。“怎么啦?”他皱眉问道。“没什么。”她说。“我爸妈就要回家了。”
他懊恼,盯住她的眼睛,她却把目光扭向窗外。他控制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满,谈起这些日子的忙碌和对她的想念。她没心思听下去:“我的情况和要说的话,都在信里。”
他一听,心开始颤抖,虽然不大情愿,但自尊心让他装着镇定的样子走出门。
出来不远,立刻打开她的信,快速地看起来。满满两页信纸,开头就写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我们分手吧。”他只觉大脑“咣”的一声,似乎根根血管崩裂。她说这份恋情难以继续保持下去,分手是解脱双方的最好办法,“我几次想告诉你,但不忍让你伤心。”信中接着写道:“我感谢这两年来你给予我的关爱。你是真诚无私的,是一个优秀的人,我在这里最后一次祝福你多多保重。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也许会想起你,也许将一切忘记,也许没有也许……”
他读到这里,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焦急地朝下读:“失去你,我知道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具整天多愁善感的躯壳,但是我认命了。我的命运永远是那么可怜可悲,我认命了。” 落款是“一个伤害了你的人”。
读罢信,痛楚与茫然一齐涌上心头。他立即返回,固执地敲开女友的家门。她坐回椅子,垂头不语。任凭他在眼前踉踉跄跄地乱走,和狗一般地哀嚎。
窗外暮色降临。
他知道她铁了心。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门,但很快跌了一跤,爬起,垂死般往前走,没有任何目标。
这时的大街上灯火阑珊,那封分手信被他捏成一团。他的脸色苍白,在回家的公汽上,心如死灰,任凭泪水流满脸庞。
是的,在这秋天的黄昏,车上的乘客们又一次看见了他,一些人在忽明忽暗的车厢中认出了他,这正是以前那个手捧鲜花的年轻人么!大家只是默然无语,一边望着悲伤的他,一边默默地惦记着各自到站的站点。
人们心想,这青年也许是第一次失恋吧,他们相信,待青年经历过更多的世事就不会这么伤痛,毕竟要知道,有的人是来爱你的,有的人是爱神派来抛弃你的。
而待在房间的女友,拿出一份胃癌晚期的病历,同样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