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节。
端午节吃粽子,是我懂事起就必有的节目。
我生活在山多水瘦之地,最重要的粮食便是玉米,耐旱的玉米都要看老天爷是否下雨才能生长。一年四季,喝水都成问题,在水田里才能种植出来的糯米,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很少能吃上糯米饭,因接触少,从小便对粽子不感兴趣。
在生产力还不高的年代,玉米防虫防霉变技术也不好,就有部分玉米霉变,如夏季雨水多,霉变玉米就多,那时产量低,舍不得把霉变的玉米丢掉,霉变成黑色的磨成粉喂猪,半霉变的经过晒干磨成粉,浸泡发酵,然后用芭蕉叶或粽子叶、竹子叶把它包成三角形,形状基本呈正三角形,边长约6厘米,放上蒸笼蒸熟,家乡话叫“三角粑”。蒸熟的三角粑黄黑相间,有米香味,有酸甜味,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我喜欢吃,但由于干涩,一般情况下吃两个就吃不下去了。如果农活不忙,我就慢慢咀嚼,慢慢品尝,还真是美味。上世纪70年代末,粮食产量增加,母亲就用好的玉米做三角粑,可我却觉得没有霉变的玉米粑那种特别的味道。后来,这种食物在土地承包制后就再也没有了。有一次,我对母亲说想吃三角粑,母亲说现在谁还吃那东西。后来,听说霉变的玉米有黄曲霉的毒素,吓得我直哆嗦。
上世纪80年代前期,糯米因产量低,算得是奢侈品。但节日里母亲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包粽子,端午三角粽,春节枕头粽。80年代后期,三角粽里有了肉,枕头粽里肉更多了,而后馅料也更丰富了,加入板栗、绿豆、花生等。但无论如何也激不起我的兴趣,即使是用火炭煨过的粽子,外层的糯米成了黄色锅巴,香气扑鼻,我也只吃成了锅巴的那层糯米和里面的肉。
妻子却很喜欢吃糯米做的食物,一个三角粽子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个半斤左右的枕头粽,她犹豫了一下,见我没有什么反应,羞涩地笑笑,也会不客气地吃下去了。我们农村人说能吃才能做工,这点倒是真的,妻子工作踏实勤奋,对人真诚友善。
有一次,我酒过三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妻子用手揉了一团糯米饭,笑着走过来,分开一小团递给我,我扭头看过一边。她却嬉笑地说:“尝尝。”我不高兴地说:“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笑笑:“你尝一尝啊,男人还怕一口糯米饭?”我做出咬她手的样子,她知道我疼她决不会真咬,便毫不犹豫地把那小团糯米饭塞到我的嘴里,还笑着说:“好吃!尝尝。”我总不能吐出来吧,只能慢慢地嚼了,越嚼越觉得有一种甜味,舌下生津,有一种从未感受的香气在鼻孔里缠绕。我突然一激灵:“你是不是刚才未洗手?”她怔了一下:“洗了!”“怪了,洗过手了怎么还有一股甜味,我还以为是你手掌的汗呢?”她嗔怪地轻轻地拍了我肩膀一巴掌说:“笨蛋,糯米本来就是香甜的。”我说,你再给一点尝尝,她又喂了我一口,我连嚼了几下,满口生津,酒似乎醒了。她说:“没骗你吧!”
从此我逐渐喜欢上糯米饭,吃粽子也不客气,用火煨的粽子,我不再只吃旁边的干锅巴和肉,那热气腾腾的糯米让我欲罢不能,半斤的粽子我也能一口气吃完。最后喜欢上所有与糯米有关的美食:艾粑、马打滚、油团、糍粑等,与家人的情感也如糯米饭一般绵长。
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用糯米与其他物品搅拌,建成坚固建筑物的记录。在石桥建筑史中记载,用糯米和牛血拌“三合土”砌筑石桥,凝固后与花岗石一样坚固。
是啊,糯米的黏合力是如此强大,它黏合了家庭,黏合了民族,黏合了气魄,黏合了文化传承,让各民族紧密团结,拧成一股绳,奋力楫舟在建设强大国家的道路上。
刘兴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