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后,小雨淅淅沥沥,时光有些慵懒。于是冲好一壶茶,在众多的茶点中首选一枚橄榄放进嘴里,走出院子找一张藤椅坐下,看花,看云,听雨。橄榄比较大,把我的嘴塞的满满的,我用舌头慢慢搅动、翻转,品味那种独特的风味,然后用力咬下一大块,再轻轻咬得更碎,陶醉的样子仿佛在品尝一场盛宴,甜香在口腔里流淌,思绪在雨中纷飞。
如果只是生命中的一次邂逅,或者是惊鸿一别的风景,又或者是一片不知名落叶,会很快消失在记忆中,然而橄榄,一个让人一想起就齿颊生津的名字,于我而言就像是阳光和空气一样,在我的呼吸和行走中自然存在着;又像是一位青色的精灵,带着我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一个个快乐、幸福和希望;更像是一位亲人,在岁月的长河里,默默相守,深深眷恋,密不可分。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物资极其匮乏,三餐四季几乎全是番薯、稀饭,佐送的小菜几乎是萝卜干,或者是腌制好的橄榄,至于鱼呀、肉呀,豆豉呀,那是奢侈品,一年当中吃不了几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以前家里很少烧开水,渴了就喝米汤,当大人忙完一场农活或者小孩打闹一场,大汗淋漓走回家时,没有一次口渴是一碗米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碗米汤加上一枚橄榄,橄榄微酸,微辣,微咸的味道充满口腔,也冲击着大脑,米汤的绵柔、粘稠、糯香,由喉咙丝滑进肚子,那种酣畅、那种通泰,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
小时候爷爷在门前种有一棵橄榄树,枝繁叶茂,果熟的时候,满树满树的,高高在上,叶子翠翠,果子青青,青绿缠缠绵绵,微风吹过,清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有一天实在有点馋,于是偷偷的扛一根竹竿来打橄榄,但人矮力小,又害怕爷爷发现,好大一会都没打到一枚。忽然爷爷从屋角转了出来,我一见之下心里惊慌,想撂下竹竿撒腿就跑。忽地爷爷声音从身后响起,“别跑,我来帮你”,说罢就拿起竹竿打起来,很快就落满一地,爷爷放下竹竿,但并没有急着收拢归筐,而是弯下腰捡起两枚,用衣角轻轻擦去泥沙和胶质的粘液,一枚放到我的嘴里,一枚放到他的嘴里,然后摸着我的头说,“慢慢吃,小心点,别吞下去,先把酸的水吐出,再咀嚼。”看着往日威严无比的爷爷此刻竟然如此慈眉善目,我先是意外和惊喜,然后有些小小的得意和兴奋,恨不得马上跑去和弟弟妹妹们分享这意外的发现。
爸爸也喜欢吃橄榄,他在镇上工作,有时候会带回一小包,甜甜的用糖腌过,让我的味蕾经历另一种美味。咸甜皆妙,正餐休闲均可,橄榄独特的风味,在我幼小的心里烙下深刻的印记,或者说是种下眷恋的种子。几十年后,我终于明白,旋律越简单就越美妙,就时常在耳边回响;香气越清淡朴素,就越持久、越隽永。现在我回去看他时,也会买上一包,让他尝尝远方橄榄的滋味。我拿一枚给他,也拿一枚给我自己,然后相对一笑,幸福就在满嘴的甜香中荡漾。
老家一年四季的餐桌上都有橄榄,我怎么都想不到在城市出生、成长的儿子,在这食品有更多选择的时代也会喜欢吃,只是他对咸味橄榄更感兴趣,在他读中学的一个暑假,带着他回老家小住几天,中午吃饭,他主动要求吃稀饭,而且非常熟练的打开腌制橄榄的玻璃罐盖,从中夹出一枚放进嘴里,轻爵几下之后,端起碗,嗖嗖几下,一碗粥就见底了,见此情景,我和父亲会心一笑,然后也一枚橄榄一碗粥,舒舒服服地很快吃完了。爷孙三代同吃一锅粥、一枚朴素的橄榄,莫名的感动在我氤氲的眼眶中打转。然而在骄傲和惊喜之余,我又多了一份警醒,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橄榄的,我想应该是一种熏陶吧,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学到的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就应该注意我的言谈举止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年纪,都要保持乐观,积极向上、向善的生活态度。
《本草纲目》记载,橄榄味甘酸,性平,入脾、胃、肺经,有清热解毒,利咽化痰、生津止渴之功。由于工作的原因,时常出差外地,食不定时,味不对口,长年累月,肠胃受损,而烈酒更伤身体,一场酒后,经常天旋地转。不需要过多的治疗,一枚小小的橄榄,可以煮汤,可以咀嚼,很快就缓解我的难受,既能疗伤,又能情怀慰藉,两全其美,岂不快哉?!岂不爱哉?!
一枚青色的果子,纺锤形状,两端钝尖,其貌不扬,果肉味涩,只有久含嘴中慢嚼,才会苦尽甘来,橄榄如此,而这纷繁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呢?这启迪让我像一位哲人一样对待人生中的每一次潮涨潮落、花开花谢。
李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