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散着夏季温热的气息。翻找轻薄的夏衣，一件墨绿的印染着暗红蔷薇花的长裙印入了眼帘，拿起细细看，朵朵花影在阳光里若隐若现，如同跳跃的心……
1/
这是我最喜欢的长裙，因为是你买给我的。那是一个暮春的天气，我第一次回你的乡下老家，第一次跟你穿行在不拥堵的乡间集市。集市上的人都是朴素的乡民，他们的目光跟着我游走，你紧紧拉着我的手，悄悄对我说：“你看你在城里没有这么高的回头率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看你长得像怪物。”
然后你松开我的手，笑着向前方跑去。
我去追你，可是那窄窄的一步裙，害我迈不开步，索性，我一路慢慢看着集市上那些花花绿绿。
墨绿色的长裙，墨绿色的薄纱下盛开着朵朵蔷薇花，墨绿和暗红在风里交织着，影影绰绰的犹如梦境。
我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站在那里不舍离去。
你回头来，也站在那里看那条裙子。摊主是个和善的女人，她看我那么“痴情”地看着裙子，笑眯眯地说：“这条裙子你穿很合适的，你要是中意啊，便宜卖给你怎么样？”
“多少钱？”你问。
“你要是真想买就给我20元本钱吧，这是你城里的对象吧，长得真好看。”
你付了钱，我高兴地拿着裙子，看了又看。
穿在身上，在你面前转着圈儿，裙上的蔷薇花，轻舞飞扬，绽放得那么浓烈，如同我们正好的青春。你说我穿上这条裙子，显得庄重而内敛，优雅平添，暗生妩媚。
我略带拘谨地站在门前的花树下，你按下快门，留下了一抹春色，也留下我们彼此交付的情感。
2/
我的老家也在乡下。那里的春天，杏花红，梨花白，桃花灼灼似火烧云。
我喜欢田里的那些小陌，四通八达，每一条都通向一片别样的风景。
你也喜欢那些纵横的小陌，也喜欢在小陌上静静行走，如一棵自由行走的草。我说：“是自由行走的花！”你回过头说：“女人是花，男人是草，女人是花，男人是叶，女人是花，男人是根。”
哼，我对你撇嘴。指着我身上的裙子说：“看，这绿色的是草，红色的是花，我是芳草，我是香花，我是五月的蔷薇倔强开。”
“好，你还是我一辈子的绿罗裙。”你笑着捏我的脸，我在你的目光里水光潋滟，继而纠缠成裙身上的枝枝蔓蔓。
我们沿着小陌，奔跑起来，那些野花野草，也被我们的快乐感染，随风轻快地起舞。
“你穿上这件裙子，像一棵美丽的花树，再美的花见了你都黯然失色。”我把头靠在你的膝上，你的手指抚过我的长发，贪恋而不舍。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我忽然想起这首词，抬头问你：“亲爱的，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即使离开了，我也不会再爱上别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绿罗裙，天涯芳草，都没有你的味道。”
那一刻，我相信了，我们的感情即使在经年的离别中，也依然安好如初。
3/
回到城市，你被派往异地工作，我没有害怕距离会让幸福变淡，因为我是你唯一的绿罗裙。
离开你的日子，我常常做梦，梦见我穿着绿罗裙，倚门远望，像古时的女子，等着迟归的情郎。
一个月，我的思念如初春的草儿，鲜嫩茂盛。
二个月，我的思念如满架蔷薇，缠缠绕绕，执拗生长。
三个月，我的思念如雨打的梨花，泛着伤感的气息。
虽然我们经常打电话，也上网视频、语音，但这丝毫阻止不了我对你的思念和牵挂，而且越来越浓。
我买了车票，奔向你的方向，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抵达你在的城市。
你和一个女子说笑着走出来，脸上一脸明媚，你看到我，几分愕然，僵了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她是谁？”我的语气有些生硬。
“这是小葳，是我的助手。”你对她说：“你今天一个人吃饭吧。”声音十分温柔。
那个女子皮肤很白，安稳沉静，却有一股力量，让我敬畏。
你说那个女子清新脱俗，你说那个女子惹人怜惜，你说那个女子比我更需要你。我没有哭，俯下身来，抚摸着裙子上那些绽放的蔷薇花，把脸贴在花影上，心里满是悲凉的情绪。
4/
我一个人回到了乡下，陌上花开满了田野，却不再有你的欢颜相陪，一切都再也不是旧日模样。
我一个人在陌上独舞，在悲凉的独舞里，体悟失去的味道。你清俊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流年轻轻，将记忆尘封，我将墨绿色的裙子折叠收起，放进了衣橱。
同事聚会，有人说你回来了，那一刻我的心动了一下，但我的脸依然平静如水。那人说你很伟大，为了陪伴一个孤独的绝症少女走完余生，付出了金钱，付出了感情，让那个女孩在离开前体味了爱情、亲情。
我一怔。
我拿起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没有说话，我猜不到你的表情。我说：“记得绿罗裙，倚门待情郎。”便挂掉了电话。
我又穿起了“绿罗裙”，低头嗅着蔷薇花的香，等待你来敲门。
王举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