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或筏子摆渡的地方,谓之渡口。
九洲江流域,沿线有不少渡口,仅下游江口前沿的安铺河段,就有四个渡口,依次为龙桥渡口、久渔渡口、分溪渡口、安铺渡口。这些渡口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小时候跟随母亲赶集或跑亲戚,都曾途经这几个渡口。孩提时代的我最巴望母亲带着趁墟或走亲戚了,可以一路穿行九洲江畔,可以一览围田水乡风光,留下了美美的童年记忆。
江口四个渡口连着江口三个墟镇:安铺、营仔、界炮。九洲江口三角洲围田上的村落,就靠江堤靠渡口联通外界。江口上的三个墟镇也是靠江堤和渡口作为纽带,互通贸易,互相促进,共同兴旺。为便于村民赶集和市场交易,三镇的墟日也作了分工排期,约定成俗:界炮一四七,安铺二五八,营仔三六九,平分秋色,除了逢十,日日是墟期。于是渡口人流总是络绎不绝,摆渡者的营生也常年不衰。
九洲江毕竟不是大江大河,江面并非横无际涯。在这条河上摆渡的,一般是中老年人,而且一般是单枪匹马。渡口收费历来比较低,早年指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我记忆中每人过渡一次只象征性收2分钱,好像多年都没见提过价。
江口一带渡口的艄公普遍服务较好,他们大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他们坚守岗位,不管人多人少,不管刮风下雨,他们总是急人所急,有求必应,招手即来。因此人们对风雨摆渡人,都心存感激,深怀敬意。
龙桥河渡口摆渡人培德伯,他是个孤寡老人。渡船是他的家。他的渡口就在喇叭状江口处,前面是北部湾。来往过渡人多,碰上渔汛,除了趁墟探亲的,还有不少赶海的,因此渡口特别繁忙。尤其上潮,风急浪涌,驾舟横渡须十分留神。潮平江满,河面变阔,来回往返,非常消耗体力。然而他都习惯了。每谈及这个老艄公,周围村民都伸出大拇指,对他的摆渡岁月,风雨人生,夸赞不已。
我一位同学的母亲也是摆渡的。在安铺渡口摆渡几十年,靠摆渡供他读完大学。安铺渡口离墟近,过渡来往的人特别多,也是个最繁忙的渡口。坚持风里来雨里去,每天摆渡不止,对一个老妈妈来说,不容易哦!老同学心疼自己的母亲,曾经赋诗:“摇摆是最优雅的姿势”“桨声是最优美的旋律”……表达自己对摆渡人生的赞美和对母亲的崇敬之情。
摆渡的确是辛苦的,尤其潮平江满时,尤其狂风暴雨时。好在江口渡口的艄公,个个是驾驭好手,从未听说出现过倾覆溺亡事故。
现在,渡口变迁了。因为有了桥梁,某些渡口自然消失了。桥梁渐渐取代了渡口,但仍然需要渡口。看那构筑在江畔的候渡亭,十分别致,点缀岸边成了小风景。但候渡的人毕竟比以前少了,渡口也出现冷清的时刻。“野渡无人舟自横”,这句凄美的古诗有时会脱口而出。
我喜欢引申和联想。
渡口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世间事物总是由一个阶段或一种状态逐渐发展变化而转入另一个阶段或另一种状态,于是便成了历史。历史就是在过渡中形成的。渡口成了窗口,成了历史的窗口。这些窗口无时不在演绎着南来北往东奔西驰的故事,谱写着生动的乐章。
此刻站立江口渡口,放眼两岸,既有水的温润包容,又有田的质朴敦厚。可以放飞想象了:辽阔的祖国大地上,江河湖海,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渡口哦,它们和大大小小的桥梁一起,立体交叉,纵横穿梭,构成一幅多么写意而富有诗意的迷人远方!
我寻味渡口。我还要讲述一个我耿耿于怀的发生在渡口的故事。这是我在分溪渡口亲历的一幕“艳遇”:某个初冬的上午,对岸老同学约我趁营仔墟在彼岸等我。我在此岸候渡,突然在堤上走来一位女子,不知怎的,她说她认识我,并告知她和我妹妹都是公社文艺宣传队的。一下子拉近了距离。这时天突然下起毛毛细雨,她落落大方把雨伞移了过来,我不好意思。上了渡,她还为我付了过渡钱。这女孩包着头巾,眼睛似会说话,样子有点像新疆姑娘。回程又碰巧同渡,同样下着毛毛细雨,她撑着伞把我送到我的村口,没有说再见……
时过境迁,这个已经远去的擦身而过的偶遇或可视为初恋的镜头,一直难以忘怀。
何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