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老了岁月,但吹不老我对家乡的思念。
我的家乡南三岛,夏天的阳光热情似火,土坡上的草儿如同翡翠,花儿竞相绽放,稻田泛着金黄色的波浪,大地像披着一件华丽的外衣。这时候,很多果子成熟了,我家那一棵菠萝蜜也飘香了。
每到暑假,我便急着要回家看看。当回到村口时,就会闻到一缕缕菠萝蜜的味道,特别到了家门口,举目那棵熟悉的菠萝蜜树,树上挂满硕大的菠萝蜜果,此时,心旷神怡!小时候经历的那一幕幕往事便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我家住着又破又旧的三合院茅草房,父亲说,早前将其中一间做私塾课堂,父亲当私塾先生。那棵菠萝蜜树就种在院子门口的右边,平时能为我们遮风挡雨。
菠萝蜜树像人一样,也需要保养。春天,我们在树头挖开泥土,把土杂肥填进去,枝叶就茂盛地生长起来。每年的2-3月菠萝蜜树就开花了,花朵为圆柱状或者椭圆形的棒状。菠萝蜜树会边开花边结果,其果实呈球形、椭圆形或者不规则形状,表皮成熟时为黄褐色,呈疙瘩状。
夏天,裹脚的奶奶拿着葵婆扇在菠萝蜜树下摇呀摇,抱着小妹妹在踱来踱去。父亲在旁边抽着水烟筒,吐着烟雾,好像在思考着生计。母亲为三餐而忙碌着。少年不识愁滋味,我时而和小朋友跳“大海”、拾斤斤、丢手绢、玩泥沙;时而骑在二哥背上,小手挥舞着鞭子;时而与小朋友手牵着手,在转圈圈,载歌载舞。这绿荫小天地,成了我们童年时代的游戏乐园。
每当风夹着热浪袭来,我家的菠萝蜜果就陆续成熟了。熟了的菠萝蜜,剖开时,只见肉色淡黄,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口水直流。初尝一口,一股香味由唇舌间转上耳根,细品时甜润滋养心田,我从小至今都非常爱吃菠萝蜜。
这时候,我家门前可热闹了,菠萝蜜树下有一群孩子在守候。二哥就像猴子一样快捷地爬上树,查看哪个果子熟了,就直接摘了丢下来,我家的兄弟姐妹,各自拿着竹筐或兜篱在守候着。
当一个个熟透的菠萝蜜被摘下来,大家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盼着我二哥剖开菠萝蜜。当果子剖开,见到香喷喷的果肉,小朋友一窝蜂地围拢过来,快手地把菠萝蜜的小包肉挖出来,闪电般送入嘴里,那种香甜,那种销魂,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当时,我忘情地吃着菠萝蜜的时候,回头见到父母站在我们身后,我将菠萝蜜果包掰开,放在父母的嘴边,父亲不肯吃,母亲尝了一小口说:“真香甜!”再也不肯吃了。母亲声音有点颤抖地接着说,“你们秋季学费还没有着落啊!”父母不肯吃,原来是担心我们的学费。听到父母这么说,如饿狼般的我们往嘴里送菠萝蜜的手,瞬间定格在半空中,大家的嘴慢慢合拢了。为了攒钱交学费,几兄妹各自将菠萝蜜小包肉拿到村里叫卖。“卖菠萝蜜啊!卖菠萝蜜啊!”叫卖声响彻半边村。那时候一包菠萝蜜肉五分钱,小学学费每人5元左右,兄弟姐妹读书就要几十块钱。每年就靠这棵菠萝蜜树,维持我们读书以及家里生盐火柴等开销。
菠萝蜜树的叶子也是个宝。每到节日,母亲就会叫我们姐妹拾菠萝蜜树叶。我们把树叶洗净,晾干,待母亲搓好粉团,调好配料,做成籺,就用菠萝蜜树叶包好,然后放在瓦锅里煮。大概二十分钟,打开锅盖,树叶和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可真醉人啊,恨不得立即送进嘴里!
菠萝蜜籽可以吃,包着肉的外衣须条,韧性强,嚼劲大,不好吃,但母亲舍不得丢弃。因家里生活困难,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去趁圩买菜了。母亲就用小刀把那些粗糙的皮削掉,挖出须条,切成小段,放入锅里,再添加一些花生,放水煮熟加点盐,就是我们下饭的菜肴了。
我家的菠萝蜜树,可以称为树的祖母。据父亲说,他小的时侯,爷爷告诉他这棵树是祖辈种的,至今已有二百年的树龄了。自我懂事起,父亲已在村中办起义务扫盲夜校。母亲起早摸黑,耕田掘地,照顾孩子,累弯了腰,但没有怨言。父母放工回家就在菠萝蜜树荫下干家务,得到菠萝蜜树的庇荫。知道自家的菠萝蜜树品质好,每当收成时,就育些苗子,送给有需要的乡亲种植,繁殖了一代又一代,菠萝蜜的香味飘得更广更远了。闻着菠萝蜜的甜味儿,我就知道父母非常辛苦,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不屈不挠,就像我家这棵菠萝树一样,呵护着我们兄弟姐妹成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菠萝树下玩耍的兄弟姐妹逐渐长大。随着春风吹绿了大地,我们家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家的茅草房变成了瓦房,琼楼。环视我们的村子,绿树掩映,鲜花盛开,新楼林立,硬底化的村道笔直而整洁,美丽新农村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故乡有我成长的脚印,几番风雨印记依然。特别是那棵菠萝蜜树陪伴我们历经岁月沧桑,穿越时光长廊,见证我们从贫穷走向富裕,它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树!而那股菠萝蜜味道根植于我的心间,令我永生难忘。今天,父母如果还健在,该有多幸福啊!
好久不回家乡了,家乡的菠萝树生长得如何?乡亲们还好吗?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惦记着助我长大的那棵菠萝蜜树,更怀念生我育我的父母亲,它像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动我的心,是我难以忘却的一缕乡愁。
庞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