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抢收早稻、抢插晚稻)过后,抢收后的稻谷摊晒在门前的道场上。
阳光正好,气温正高。父亲脱下布鞋,以脚为犁,把摊晒在道场上的稻谷翻了个遍。稻谷中的水分被阳光慢慢晒干了,稻谷表面由金黄色变成了浅黄色。父亲抓起一把稻谷,在手中搓了数下;拿起几粒稻谷,放在嘴里咬了几下,淌着汗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新米吃了……
刚碾出来的新米,腹白呈乳白或者淡黄色,米粒的一部分带有一层淡淡的浅绿。抓起一把新米摊在手中,粒粒绿白相间,晶莹剔透。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一口,新米散发出来的那种香味,清新浓郁,满满的稻田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气定神闲,心旷神怡。劳作的辛苦与丰收的喜悦一起涌上心头,让人既难忘又愉悦。母亲说,粥美,一定要用新米煮,熬点新米粥吃罢。
母亲淘洗新米了。她说,新米淘好后要放置一会儿再煮,口感会比较好。此外,新米不吃水,煮新米时水要比平时少放一些,否则煮出来会比较烂。当然,熬粥还是柴火锅灶好。水烧开,新米下锅,明亮的柴火贪婪地舔着锅底。锅中传出悦耳的咕嘟声,那是新米在开水中欢快地翻滚。用灶膛里的余火焖上半小时,再用小火催烧一下,一锅清香扑鼻的新米粥熬成了。
揭开锅盖,酥稠的粥米粒粒松软圆滑,色泽晶莹鲜亮,白里带着微绿,粥油聚在粥的中心,粥香扑面而来,直叫人口舌生津。满满一碗新米粥端上来,香喷喷地冒着热气。拿碗端起来并不觉得烫,结果疏忽了——猛不丁呷上一口,烫得舌头一卷,然而又不甘心,下意识朝碗里轻轻吹几口气,呷一口;再吹口气,再呷一口。少顷下来,一碗新米粥也见底了。
桌上摆好了母亲爆炒的南瓜尖、腌制的脆黄瓜,可我来不及品尝了,就那么三五口,一碗新米粥就下肚了。歇了一口气,我又开始第二碗。新米熬成的锅巴粥,更是味美。饭出锅后,锅里剩下白白的薄薄的一层,用铲子翻过来,黄灿灿的,那是新米的锅巴了。母亲将米汤倒进去,与锅巴搅和,盖上锅盖,施以文火,慢慢熬。粥熬好了,吃上一碗,我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就是人间最美的佳肴了。
很多时候,母亲把早上没吃完的新米粥留在锅里,用锅盖盖好,或装在瓷盆里,用筲箕盖上。忙碌了整个上午,父母带着满身汗水回到家里,揭开锅盖或烧箕,锅里或瓷盆里的新米粥,已变得像冰冻的凉粉一样。盛上一碗吃下,凉滑清甜,黏稠鲜香,醇厚可口,既解饥,又消暑,一天的劳累与暑气烟消云散。在炎热的天气里,一碗新米粥,成了一道清凉的点心。
新米粥,清淡、平和、口感又好,做起来也简便,也符合文人的胃口。北宋张耒喜欢早上吃粥,他说:“每日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又极柔腻,与肠胃相得,最为饮食之妙诀。”苏东坡的感觉是晚上吃粥更妙,他说:“粥既快美,粥后一觉,妙不可言也。”陆游有诗云:“玉粒尝新稻,金风作好秋。”可见,新米粥的香气,从古至今一直绵延不断。
最美不过新米粥。秋天来了,天气转凉。清冷的早晨,让我们吃一碗清香可口的新米粥吧,慰藉身心,温暖前行。
甘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