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橘子上市的季节，每天下班后，我就在一个小区门口摆起地摊卖橘子。这个小区对面、左边、右边都是住宅小区，人口密集。附近道路上每天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每天傍晚六七点左右，老公从荆头山拉来刚采摘的橘子，我把一筐一筐新鲜的橘子依次摆开，再放上大喇叭，随后，便回荡起我的叫卖声：“荆头山橘子，10块钱5斤，10块钱5斤……”
初秋的鄂东南尚未完全摆脱暑热，夜幕下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直到深夜。为了能多卖些橘子，我总是坚持到夜深人静时才收摊回家。记不清从哪一天起，一位年逾古稀的大娘，饭后总会搬个小凳子，穿过小巷一路走来，来到我的水果摊前，安静地坐下，和我聊天，陪我一起卖橘子。与我渐渐熟络后，又与我分享她的故事。每当我剥开一个橘子递给她，她总是摇摇头，微笑着解释说自己的牙齿不好，怕酸。她说着木港方言，缓缓讲述着她的孩子，进而谈到她已故的丈夫。每当大娘讲述起丈夫生前往事时，她的眼中总会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嘴边泛起微笑。
时光悄然流逝，秋意渐浓。当夜幕降临，街上微风拂过，便会感觉丝丝凉意。有天晚上还不到8点，突然狂风大作，街道两旁的树叶被吹得满地打旋儿，眼看着要下雨了，大娘搬着凳子回家了，临走前，她提醒我赶快收摊回家。我连声应着，赶紧撑开遮阳伞，以防大雨来袭。又将橘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把空筐子垫在地面上，装有橘子的筐子放在上面，防止被雨水打湿。
那天，狂风虽然短暂地吓唬了我一番，但仅仅象征性地洒了几滴雨后，便风停雨住了。我看时间尚早，决定继续摆摊。毕竟，路上仍有许多行人，而且附近的一家夜市摊位上仍然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可能会出来买些橘子。这样想着，我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本书，坐下来安静地看书。
尽管雨停了，风也小了，微风吹拂之下，仍能感受到湿润空气中夹带的阵阵凉意。我一手捧着书，一手抱紧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暖和一些。正当我看书入迷时，大娘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件外套：“孩子，你穿得太少了。把我这件衣服穿着吧，暖和点。”我马上起身放下书，笑着说：“谢谢大娘！我不冷啊！这么晚了，您怎么又来了？”
大娘指着对面的楼房说：“我在家里看到你还没收摊，冻得抱膀子。是何解哟？伢，钱是赚不完的。”大娘边说边把衣服往我怀里塞：“赶紧穿上，莫嫌我的衣服有老人味儿啊！”
我只得接过衣服，穿在身上，笑着说：“怎么会呢！”穿着大娘给的衣服，顿时感觉浑身暖和许多。
次日晚上，把衣服还给大娘时，我挑了一大袋新鲜的橘子送给她吃，可她硬要给我10块钱。我不好推辞，只得悄悄地往袋子里又塞了好几个。
我从不相信有上帝，但是我相信人间一定有天使。
那些在街边卖橘子的夜晚，大娘每晚都会来陪伴我。没人买橘子时，我就听她聊年轻时候的故事；有人来买橘子，大娘就在一旁不停地帮我推销。
大娘，您就是我的天使。
作者：汪卫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