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能拐弯的。当孩子们走进校门，爷爷奶奶们便折身来到围墙外，把目光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挤过栅栏，左穿右插，系到那些发辫、后脑勺、背影或书包上，直到送他们的神兽进了教室，才解开收回来。
我家的孩子分在2015班。一年级共有16个班，从2001开始，到2016止。这里，后面的是班级序数，前面的“20”指的就是2000年。看到这数字，我不由感叹。我师范毕业工作第一站，在一所村小学，班上11名学生，分两个年级。这样的班，也叫“复式班”。给这样的班上课，我们的说法是打“打双花鼓”。
这是两年前九月，长沙一家小学开学的日子。
孙子2013年出生，今年下半年进十岁。万家丽路上的一家医院，是他的出生地。当时，我在武汉上班。大致是早上7时，手机“嘀”了一下，一看，是儿子发来的短信。4个字：高家添丁。字数越少信息量越大，一个家庭的伟业，小高他4个字就给发布了。喜悦间，我回了个电话，祝贺并提醒儿子：十年树木不易，百年树人更难。此后不久，我从武汉辞职回了长沙。我想，世界上再没有比养育孩子更有意义、更伟大的事。
孩子从医院出来后，我们接他回了河西的家。当时，我们的房子120多平方米，15楼。楼顶朝南而立，右可见岳麓水墨一抹，左可见湘江云水南来，往前一望，洋湖全收眼底。阳台，一个并不窄小的阳台，犹如向这座城市伸出的一只宽大的手掌，接受它的风，它的雨，托起它的闪烁，它的喧哗，更捧握着一趟又一趟涉江而来的阳光。加之，客厅与西房又全用落地门窗，于是，阳光便成捆、成片、成吨地常驻于我这家中。而阳光，最大的益处，是给了襁褓中的孩子丰富的“蓝光”，让他竟然没有被“黄疸”所困。
“黄疸”是新生儿常见疾病，光照为疗法之一。此后，虽然孙子偶有伤风感冒等小疾，但下楼就是社区医院，我们并没有过多少养育艰难，小家伙就迎来了他3岁生日。
3岁后，孙子进幼儿园。幼儿园就在前一栋，下了楼过条道就是。这样，带养基本上就简化为一天两次上下楼，“隔代亲”的幸福与快乐却如春天的花草，肆意疯长起来，辽阔而密集。一早，我们牵着他去“园”，他有时候会挣脱手，反过来要牵我们。到了园门口，他回过头来道“再见”。回家后，他会给我们讲幼儿园里小朋友的故事，表演新学的节目。晚上，在小区散步，小家伙望着头上深蓝的星空，密集地发出他对这个世界的追寻：为什么晚上看不到太阳？太阳大还是月亮大？海王星有多大……还有，看电视机上的体育节目时，他会问足球哪个国家最厉害，随着一天天长大，语汇也越来越丰富，“东东”“PK”“奥利给”等各种网络语流行语，时不时突然从口中蹦出。五岁那年幼儿园搞活动，他表演了一个节目，赢得了掌声，回家说起这事，他得意十分，说“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2018年，孙子5岁，我们搬迁到一个湖边。近千亩的湖水，如一片大树叶，摊在一条河流南侧。这里树多房少，车也少，四季绿荫如盖，更适合带养孩子。而且，内有幼儿园，离一家小学也不远。这样，我们就省了很多事，带养孩子仍然可以说只是每天两趟近距离接送。很快，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当雪过湖水，又一个春天过后，小朋友就是那家小学2015班的学生了。
再一眨眼，孙子满九进十，将读三年级。
十年树木不易，十年抚养人更难，十年前，我这样想，现在回过头看，发现自己想的“严重了点”。这不，我们并没有费多少心，也没费多大的力，他就十岁了。再过几年，就是“人间四月天”，高家美少年了。是不是？日子过得顺畅，时光步履就显得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