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谭哥来讲课,两天的时间。第一天上完课,他非要回长沙:“那住不得,我要回去,明天清早再来,小青在家里。”大家一哄而笑:“老夫老妻了,还这样黏着。”谭哥不做辩解,嘿嘿一笑,驾车走了。
见着他妻子,大家八卦起这事。他妻子笑得前俯后仰,我们才知道,原来“小青”是他们家喂养的小狗。因为追一位喜欢小狗的学妹,谭哥儿子省吃俭用,从别人手上买来了这只狗。小狗温柔敦厚,确实让人喜爱。有了这只小狗,两人关系愈来愈密切了,学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谭哥儿子的女朋友。
后来,学校禁止养狗。谭哥儿子就只好将“小青”空运回家。谭哥起初勃然大怒:“就一只狗,还空运!”他义正词严,一副凛然模样。谭哥是文人,著书立说,开坛论道,常年耕耘在书房。突然在家里养只狗,他觉得自尊受到了极大伤害。但儿子反复央求,非要老爸帮忙照顾“小青”一段时间。说是等到大学毕业,他就接过去。儿子如此恳切,谭哥还真没办法。
事实上,谭哥在见到“小青”的那一刻,就有些动心了。从遥远的城市过来, “小青”原本就有些疲倦和惊恐。看到谭哥满脸的不悦,它用怯怯的眼神望着谭哥,还有些可怜。这样的神态,总能勾起人内心最柔软的疼爱。谭哥的防线一下就崩溃了,他立马伸出手去,将小狗揽进怀里。
“小青”回家了。开始,相安无事。“小青”偶尔有些捣蛋,谭哥都忽略不计,还渐渐感觉多了份乐子,甚至每天带着它出去遛遛。谭哥是性情中人,朋友多。有一次,几位朋友买了些肉,准备到他家包顿饺子。时间还早,就把肉撂到厨房的灶面上,然后到书房喝茶聊天去了。欲包饺子时,肉不见了。阳台上有些动静,大家上前一看,“小青”正在津津有味地啃肉……
养一只小狗,事无巨细,样样得周到。谭哥闲时还好,碰到事情多就忍不住心生烦躁。思来想去,谭哥决定把“小青”送人。他相中了小区另一户人家。谭哥做过调查,知道那是有爱心之人,绝不会亏待“小青”。早上去上班,谭哥就把“小青”送过去,那边主人也乐滋滋地将它迎进了门。
原本,这也算是为“小青”找了户好人家,终于可以放心了。可等谭哥晚上回家,一眼就看到了“小青”悄无声息地蹲在门口。见谭哥走出电梯,它立即就伸长脖子,晃着尾巴,连连发出“吭吭吭”的声音。声音虽然细小,但强劲有力,像是不满,又像是委屈。谭哥心头一热。他什么也没说,开门让它进去。两户人家隔了好几栋楼,又都住高层。“小青”是如何记住楼层,又如何进出电梯的?谭哥觉得不可思议。
人和人处久了,便会有感情。其实人和动物也是,“小青”留下来了。但对“小青”的喂养、梳洗……哪一件都不能疏忽。谭哥妻子难得回长沙,偶尔回来也匆匆忙忙,很少能顾及到“小青”。谭哥真是觉得力不从心。朋友听闻,便帮他出主意:“把它送回乡下老家去不就得了。”谭哥觉得很有道理。老家也是家,有人照顾,还更自由,确实两全其美。
送“小青”回老家的那天早上,谭哥从厨房里切了一小块肉。“小青”兴冲冲地吃着,很欢快的样子。一接触到“小青”清澈的眼神,谭哥就觉得脸烧辣辣的,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但既然决定了的事,还是不能反悔。
临出门,谭哥又给“小青”梳装打扮了一番。这一次,谭哥极为细致。他轻轻捋着“小青”雪白、柔顺的毛,还忍不住用宽厚的手掌在它脸上轻柔地蹭了蹭。谭哥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么轻轻一蹭,谭哥内心的懊恼和纠结让 “小青”觉出了异样,它警惕的目光一次一次转向谭哥。谭哥心里一紧一紧的,但还是把“小青”抱上了车。平日在车里,“小青”总是欢天喜地,这日却一路沉默。等到下车,谭哥把“小青”带到院子里。与老家的人唠家常,吃饭。大半天的时间,“小青”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很自在。谭哥总算放下心来。
第二天清早,谭哥要回城了。走到车旁,看到“小青”趴在车门边。夜晚有些冷,“小青”居然在车边守了一晚上。就在谭哥拉开车门的那一瞬,只见一团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小青”已经稳稳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哎,谭哥摇摇头,关车门,开车。这世间,遇到好的人,好的动物,都彼此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