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暑难耐,是古人今人共同的感受。所以白居易会发问“何以消烦暑”。几十年来,我们的消暑方式经历着不断的变化,也印证着时代的不断进步。
小时候,夏日的傍晚,知了在树林叫唤,顽皮的小孩儿蹲在树荫里,唱着童谣:“知了叫,早谷黄,幺姑挑水泼稻场。路又远,水又深,淹到幺姑的脚后跟。”“幺姑”是小姑娘的昵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幺姑挑水,又为什么水深到淹过幺姑的脚后跟。但小孩们都会在夕阳下山前,从河里挑来一桶桶凉水,把家门前的场院泼得湿透。然后,大家都会搬出竹床、躺椅,或者用两张长凳搁上门板,撑起竹竿,挂上蚊帐,做成凉床。大人们回到家,吃罢晚饭,也都搬出椅子,坐在场院里。大家人手一把蒲扇,既驱蚊,又扇风。黑夜里,驱赶蚊子时,蒲扇打在人身上啪啪的声音此起彼落。孩子们依偎在老人身边,听老人讲着一辈辈传下来的古老的故事,什么七仙女呀、花木兰呀、梁祝呀,或者三国水浒西游红楼之类的名著。孩子们往往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天边的星星,在无边的幻想中进入梦乡。一把蒲扇、一张凉床、一个故事,让无数的少年度过了一个个难忘的夏夜。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楼房多起来了,水泥马路多起来了,天则好像更热了。电风扇成了夏日的神器,即便是吹的热风,也让人须臾难离。记得那会儿我刚上班,在一个中学当老师。40平方米左右的教室里,前后两排四台大吊扇挂在教室上方,扇出的风十分强劲。那时候,最可爱的是一种刚刚流行的塑料台式电扇,黄的绿的居多,圆圆的,直径一尺左右,前部风栅成斜状,出风柔和。下设两个旋钮,一个控制三种风速,一个控制时间设置,这种风扇用起来特别方便,名字也起得特别好,叫鸿运扇。那时候,鸿运扇几乎人手一台,大家放在床头,靠着这种风扇度过漫长的盛夏。特别好玩的是,这种鸿运扇设计独特,立着时正常工作,一倒下则自动停止转动。
进入新世纪,空调开始慢慢进入寻常百姓家。记得那时,黄石还曾经流行过顺口溜,有一句就是“过了红旗桥,家家装空调”。我装的第一台空调是一台窗机。为了这台空调,我可是大费周章。空调买回来后,必须在墙壁上凿出长方形的孔洞,把那台笨重的长方体窗机塞进去之后,又要想办法固定,千万不能让它松动掉落。等到空调装好后,我迫不及待地开始享受。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嗓子剧痛,头昏眼花浑身难受。找医生一看,说是空调病。吹空调应该避免直吹,还得用脸盆装水放在房间加湿。我如法炮制,在狭小的房间放了一盆水,可是房间太小,本来就有点转不开身,这就经常会让我夜里踢翻水盆,不得不赶快找来拖把拖地,收拾水漫金山的残局。炎热的夏季,空调带来了丝丝凉意,但也把人封闭在那狭小的空间。
如今,消暑有了新方式,那就是出门避暑。今年,好像是这些年来最热的年份之一。一出门,一股热浪立刻扑了上来。从早上开始,黄石就是上蒸下煮,到夜里,仍然是热风。人们于是开启了新的避暑模式。8月初,好友相约,我们来到了大别山深处,在海拔近千米的半山腰,租了一家民宿。这里,小院别致,前临场圃。远方山下是一线长河,河流蜿蜒曲折穿山过岭;抬眼是一座五A级名山,擎天柱似的山顶怪石嶙峋。我们早出看旭日,林间享松风;正午则高卧寻梦,心远意阔;晚来小聚凉亭,一桌农家菜,三五好友,把酒言欢。今年最热的时段,就这样悠悠而过。不仅是我,周围许多朋友,也是进山下海,离开火炉似的黄石,在避暑地度过炽热的三伏。甚至有的人还远渡重洋,前往遥远的南半球或梦幻的北欧,感受世界的大不同,体验不一样的避暑游。
现在,生活越来越好,消暑的选择也越来越多。将来,消暑会有怎样更好的方式呢?我十分期待。
作者:陈昌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