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天文学上群星潮汐的一个节点,是地理学中对地球运行时间的概括,是气候学里对季节的定义,更是千百年来悠久中华文化的集中体现,无数的星辰、不尽的美景、华美的篇章都从中缓缓流淌而出。
秋,是个凋零的季节,也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同时,这又是个盛放的季节,无数生灵在季节的边界努力展现生命最后的灿烂,然后奔向下一个轮回。大抵是这金黄中孕育的生机叫人迷了眼,秋当真是极美的——明月清风,匿于枝桠之间,几声乌鸦的鸣叫声在平铺着银辉的水面回荡,一盏摇曳的渔火在江面缓缓升起,点燃了沿江的枫树,这是张继笔下姑苏城外的秋,静寂的、深邈的、深沉的,令人涌出乡愁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杜牧眼里的秋:远上寒山,石径蜿蜒;白云悠悠,缭绕其中,却寻得一片怡然之地——是一整片灿然的枫林,如火如画,叶上结上薄薄的一层霜露,却更显娇艳,四月春光也不及此时的震撼,那是一片绵延至天边的热烈燃烧的红色。
秋或许对中国人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在诗歌里秋是悲戚的。许是秋景多为枯黄衰败之景,见景生情,多引发诗人悲伤惆怅的思绪来。见到枯叶翻转着,悠悠地在空中打了个旋,便念起“无边落木萧萧下”了。一叶知秋大抵如此,那在空中飘摇的脆弱的枯叶又何以能承受起诗人这满心的悲情呢?只能作罢,感叹秋意带来的凋零。大漠孤烟、黄沙漫天,边塞似乎总是在秋天,这里晚上一向很冷,天际又很辽阔,到处是荒凉的景色,让人分不清春秋,秋风裹挟着长安的乐笛声一路吹到这里。“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只怕也是吹不散离人的思乡之情。“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一人一马,仗剑天涯,或是逍遥快活,只是西风瘦马才能叫人知道这是游子独行天涯,渴望回不去的故土,心念着到不了的家乡。这是诗歌里的秋,是悲苦,是苍凉,是惆怅。
秋同样是丰收的季节,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春去秋来轮回的结果,是对辛劳一年的人们最好的回馈;秋是“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寒来暑往的胜利,既是金色的千层浪,也是历经千里的万山红;秋是“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是“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是笑颜是稻浪是山里人家的一杯浊酒。
在秋日里,古人总是多了些闲情雅趣。秋日到、黄花开,正是赏菊时,“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菊花自古便饱受逸士们的赞誉,赞叹其桀骜的意志,赞美其不屈的品格,斟上两盏清酒,邀上二三好友,唱上个词牌,便是秋日里极雅的事儿了。待到七夕,小女子们穿红绳、引彩线,向天乞巧,团扇扑流萤 ,“家家乞巧望秋月”,也不失为一桩趣事。重阳时候节,喝上几盅烈酒,便携上家中老小,登高望远,“遍插茱萸”,祝愿亲友身体安康。
秋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生动的字符、一段定义的时间,它已在无数的时光中被人们赋予了更为深厚的情谊,它可以是我的眼中景,也能成为你的心中情,诗歌中的秋以其独特的意象成为中华文化重要的一部分,唯有中国人才懂得那一只雁南飞牵起何人故人情,那一片叶落下激起谁家蹙眉愁绪,这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语言,更是流淌诗意的秋天童话。
作者:林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