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一件蓑衣,据说是我爷爷去后垴山采集回棕叶,经过一整套工序,才编制出来的,流传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蓑衣打开,像极了飞机的滑翔翼。蓑衣用棕叶制成,除了领口用上细麻绳,就再没有用第三样材料了。披在身上,有一种武将整装待发的感觉。
每每遇上雨天,父亲总是蓑衣不离身。这件蓑衣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在极好地庇护着父亲,我从未见过父亲让雨水淋坏过。
记忆中,父亲一直就是我们村子里的好把式:打湖草、犁田、耙地,样样都会,肩挑背扛,说走就走。
记得有一年春耕农忙时节,上级组织农事大比武。一大早,父亲就披蓑衣,戴箬笠,在雨中“起板”(稻田第一次翻土)。父亲是我们村十大“犁手”之一,屋门前的春耕大比武中,自然少不了我父亲的身影。这天,只见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赶到田塍边看热闹。只见十来个耕田能手,都是斗笠蓑衣,全副武装,在雨幕里转圈圈。
父亲是个有心计的人,比赛前,趁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去山上割来一大捆白芒草。别的耕田能手不会善待耕牛,耕牛哪有力气干活呢?我父亲就大不相同,他脚勤手勤,不管是哪一头耕牛遇上他,都是可以吃个饱。其他的耕牛就不一定有口福了,歇息的片刻,只能找一些地皮草充充饥。
比赛时,雨稍稍停了下来,有的耕田能手就忍不住卸下斗笠和蓑衣,让耕牛傻呆呆地立在水田中央,自己好轻装上阵。可我父亲不舍得卸下蓑衣,一穿一脱,太耽误时间。老天爷也是捉弄人,一会雨,一会晴,把有些耕手忙得手忙脚乱。而父亲镇定自若,只是默默耕耘着。到了休息的时候,父亲就去抱早早准备好的白芒草喂牛。而其他的人让牛自己在田塍找草吃。
所以,一场大比拼下来,父亲耕下来的水田面积是最多的,获得“最佳耕手”称号。奖品为一条擦汗毛巾、一块香皂、一顶草帽。
如今,随着帆布雨衣等更轻便防雨产品的出现蓑衣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转而成为旅游纪念品或室内装饰品。睹物伤情,每每看到这件父亲用过的蓑衣,心里总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