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山区,高山上的辣椒肉质肥厚,辣劲十足,色泽鲜亮。深秋,菜园里的辣椒红透了。这个时候的辣椒基本上属于下市的辣椒了,所谓的“上市西瓜收尾椒”,是指头批的西瓜最甜,下市的辣椒最辣。
剁辣椒就是要选择这样的辣椒。辣椒摘回来,我们又跟着母亲到河里洗辣椒。进了水的辣椒容易酸,所以破的坏的要筛选出来。洗干净的辣椒放在竹篦子上晒上一两天,直至水分完全晾干,之后,把辣椒蒂依个拔去。剁辣椒用的工具是简单的木盆和菜刀,为了防止辣椒飞溅,一般放在木盆里剁。红彤彤的辣椒躺在木盆里,可爱又诱人。为了不被辣着,母亲把纱布缠在手上,随着菜刀的起落,辣椒慢慢由圆的变成碎的,变成一团火,它们和谐地配合,一起奏出一首美妙的乐曲。走在乡村里,家家户户都传来“乒乒乓乓”的剁椒声,空气中都弥漫着辣椒的味道。
辣椒剁碎后,就要撒盐了。母亲说,放盐是最重要的一步。盐放多了太咸放少了又容易变酸。但母亲每次都放得恰到好处,做出来酸咸适中,香辣可口。精细的食盐撒在红椒上,薄薄的白白的一层,仿佛火红的玫瑰上飘了一层白雪。
搅拌均匀后收入玻璃坛子中,剁椒上放些姜片。封上盖子,坛檐添上水,阻止空气流通。每四五天换一次水,一般两周后,爽口的剁椒就可以上桌。母亲从坛子里挖出一碟,滴几滴香油拌饭吃,香辣无比,叫人食欲大增。剁椒也是厨房烹饪的佐料,配着鱼头、芽白也很有风味。可是最让我怀念的是妈妈做的剁椒豆腐汤,爽滑嫩白的豆腐块,爽口的剁椒,再撒上一些葱花,色香味俱全。
母亲还会腌辣椒。腌辣椒最忌讳生水,将红辣椒采摘后,用一块毛巾逐个把辣椒擦拭干净,再切成片。腌辣椒离不开大蒜,剥好的大蒜与辣椒放在一起,撒足细盐,搅拌均匀,屋里渐渐弥漫着腌辣椒的香味。净盘、装坛、压罐、封缸及封口,移至通风阴暗的角落。要不了三五天,可以开坛了。母亲总会用小碗分盛给左邻右舍尝鲜,常会引来嫂子、婶娘和婆婆的啧啧称赞。
此后的一日三餐,饭桌上总少不了腌辣椒这道菜。有了它,无论是喝粥还是吃饭,家人都胃口大开。
村里人一时吃不了的辣椒要么切碎晒干,或者用棉线把一个个熟透的尖长红辣椒穿起来,晾晒在屋檐下、房梁边。阳光里,那一串串紫红椒越晒越红,如一串串热烈喜庆的鞭炮。平静的巷陌里,左邻右舍都端着饭碗聚在村巷里,大家边吃饭边聊着家常,幸福而悠然的样子。阳光透过高低不等的墙头投照下来,斑驳光影里,干红辣椒串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如今,我离开故乡远在外面生活,一日三餐的饭桌上都离不开辣椒。从超市里买来的辣椒,吃起来总感觉不够味儿。远在家乡的母亲也会时不时捎来几罐辣椒,只有母亲做的辣椒吃起来才够味儿,也最解乡愁。
江初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