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有牢靠的历史依据,见之于东晋史学家裴松之注引《曹瞒传》曰:“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当时人们怎么会产生这个印象呢?原来这与一次战事有关。《三国志·吕布传》记载:“布有良马曰赤兔。常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陷锋突阵,遂破燕军。”而东汉史学家范晔著《后汉书·吕布传》则描述更为鲜活:“布常御良马,号曰赤兔,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遂破燕军。”吕布仗着“能驰城飞堑”的赤兔良马,率部属数十骑,“驰突燕阵”,接连冲击十余天,终破敌军,赤兔由此一战成名。
从史料上看,赤兔良马的最强特征是能够“驰城飞堑”,即速度快,蹦跳高,爆发力强。然而,人们应该知道,三国时代还有一匹比赤兔更加厉害的“神骏”,它的名字叫“白鹄”。《三国志·武帝纪》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曹操受伤,战马受重创,曹洪赶紧把自己的坐骑让给曹操,曹操得以逃遁。然而,曹洪让的是什么马?正史无细说。东晋名士王嘉著《拾遗记》倒是做了详解:“武帝讨董卓,夜行失马,洪以其所乘马让帝。其马号曰白鹄。此马走时,惟觉耳中风声,足似不践地。至汴水,洪不能渡,帝引洪上马共济,行数百里,瞬息而至,马足毛不湿。时人谓乘风而行,亦一代神骏也。谚曰:凭空虚跃,曹家白鹄。”
这匹白鹄马,跑起来“惟觉耳中风声”,而马蹄似乎不着地,犹如空中腾飞;曹操和曹洪两人骑着它,居然能够“行数百里,瞬息而至,马足毛不湿”。其神速之迅,真是叹为观止,世所罕见!正因为如此,当时人们称它是乘风而行,一代神骏;凭空虚跃,曹家白鹄。单就马匹的本身能力来看,白鹄的确超越了赤兔许多。按当时人们的评价标准,赤兔只是良马,而白鹄则是不折不扣的神骏。显然,白鹄的级别比赤兔高出好几个阶位。
除白鹄和赤兔外,三国时代还有一些良马的生动表现记录。譬如,关于刘备的坐骑,南北朝时期刘义庆撰《世说新语》一书曾言:刘备寄身刘表檐下时,某次宴会有异常,“备觉之,伪如厕,潜遁出。所乘马名的卢,渡襄阳城西檀溪水中,溺不得出。备急曰:‘的卢,今日厄矣,可努力!’的卢乃一跃三丈,遂得过。”刘备坐骑的卢,关键时刻非常给力,一跃三丈高,蹦出檀溪中,使刘备摆脱了厄运。的卢之功,不可谓不丰。
又如,关于孙权的坐骑,《三国志·吴书·孙权传》曰:合肥之役时,“权与凌统、甘宁等在津北为魏将张辽所袭,统等以死捍权。权乘骏马越津桥得去。”对这一过程,西晋文人虞溥著《江表传》讲得引人入胜:“权乘骏马走津桥,桥南已见彻,丈余无版。谷利在马后,使权持鞍缓控,利於后著鞭,以助马势,遂得超度。权既得免,即拜利都亭侯。”孙权战场遭袭,吴将凌统、甘宁拼死掩护。谁知津桥“丈余无版”,过不了桥。情急之下,亲随卫士谷利让孙权“持鞍缓控”,他在马后抽鞭,以助马势。终于,孙权的骏马跃过一丈多宽的桥,保住了孙权性命。为感激谷利的危难壮举,孙权特将谷利高升都亭侯。孙权坐骑无名字,史书上只说它是“骏马”。从文献上看,三国的高官权贵们似乎都有一匹优质坐骑。在那个冷兵器时代,谁人不想拥有一匹纵横四海的骏马呢?
既然白鹄是三国时代骏马中的翘楚,那为何罗贯中著《三国演义》中对此一字不提,却大写特写赤兔威名及其义马品格呢?难道罗贯中不知道白鹄的存在吗?虽然赤兔进了正史,白鹄并未入,但刘备之的卢、孙权之骏马,也同样未进正史,罗贯中不是照样把他们演义了吗?所以,用是否入正史的理由辩解,是讲不通的。应该说,罗贯中对魏晋南北朝的所有文献都是很熟悉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白鹄的传奇故事。罗贯中之所以选择性失明,很可能与他的“扬刘抑曹、褒蜀贬魏”的思想有着很大的关联。凡是有利曹魏的史料,他是尽量不用或少用;凡是不利曹魏的,他是能够发挥的都放胆发挥。由这种意识控制的笔触,一代神骏白鹄很不幸地便成为了遗忘在历史角落的牺牲品,而赤兔则借助《三国演义》的强大影响力和传播力,竟然演变成口口相传的马中“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