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点什么,又不知道写什么好。
像这样的夜晚,不多,很多时候,我都是按时起床,按时上楼,不是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手机。看到晕晕乎乎,那个时候,往往是喝了一点小酒的,楼上有杨梅酒,据说可以去风湿,于是,我常常觉得哪哪都疼,喝了酒就要睡觉,你不知道吧,沙发比床舒服。
作为“大白”一枚,我要守在这个核酸采样点上,这个叫做“守卡”。人不多,来来往往的车都是本地的,我也就闲着。
外面很热闹,有谁的高声明显带了酒意,大约都在讨论七七八八的时事,我听了听,觉得插不上嘴。一大帮人围坐在晒坪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有茶和瓜子,狗儿也爱热闹,跑来跑去,无比兴奋。面对不再拘谨的话题,头头是道,各有见地,难免不带点高腔。还有谁唱了几句花鼓戏,听那声音,明显跑了偏,没喝上八两,都有半斤,牛栏里跑到了马厩里,那切切的声音,掩盖了似有似无二胡的声音。那二胡也不里手,是经年不曾点油的木门轴,吱吱呀呀,艰难晦涩,倒也有那么一段山高水低,峰回路转,只是隐隐约约,听不出是什么曲子来——其实我根本就听不懂。
我已经很多时没有参与接近过这种生活,忽然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多年前的夏夜,也是晒坪里,胡天海地的吹牛,一晃之间,我竟成了看客。
这个季节,核酸采样点前的那树橘子花已经凋谢殆尽,我迷恋橘子花的香味。有个小女孩非常轻盈地骑着平衡车跑来跑去,车轮上的灯旋转出很好看的光泽,来来回回。我问她能否借我玩一下,她不认识我,以为我大约来自远方,用很正很书面的普通话莫名地说:我一个人玩,也没有伙伴,也没有去外面玩,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她说的外面,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远方吧,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交代她注意安全。我是不是“外面”的人?远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这会如此宁谧,白天却是好大的雨,闪电、雷声、风声,这个小房子有点像是江面的孤舟,这份感觉,应该是和我独处有关,也许多多少少有点江阔云低的感慨。不锈钢门无端关上又无端开启,明明是风的原因,心里仍然是惊悚,雨也偷偷地跑了进来,探一下头又走了,像个调皮的孩子。
这房子应该是瓦面的,雨声格外醒然,这让我怀想起我的老屋,那幢在风雨中飘摇的老房子早已坍塌殆尽,杂树丛生。可我仍然想起,各种设想把它改成民宿,改成花园,甚至哪里要安一张门,哪里可以栽凌霄花和爬山虎。当然,这样的设想,几乎都只存在于清晨,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的世界才是虚设的,大多时候我都真实存在。
我半倚在门框上,夜色渐深,晒坪里的人渐渐散了,一下子就安静了。很喜欢这种夜晚,不知在哪里的蛙声、犬吠,还有谁家孩子的哭声,或许,这就是生活原本的样子。小村有小村的味道,并没有人在意我在或不在,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话,没错,我只是过客罢了,偶然的停留,只是天空一只路过的鸟,是夏天一瞬间的雨,来来往往,去去停停。等到犬吠停了,孩子睡了,蛙声仍然不知疲倦,像极了谁唱过的歌。只有路灯还亮着,路旁大树上的彩灯依旧闪闪烁烁,偶尔会有货车呼啸经过。
夜色里,那个小女孩越走越远,看不到身影,只有车轮上的灯闪闪烁烁,渐渐消失。再过一会,我就会交班,回到她的“远方”?可我的远方又在哪里,是故乡,还是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