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浅冬季节。田地里的庄稼大都收割完毕,碧绿的麦苗刚刚露出个头,一行行裸露着深褐色。行走时,忽地路边忽然出现一大片金色的菊花,令人眼前一亮,这里就是云台冰菊职教授的怀菊培育基地。
推开两扇竹门,一股香氛幽然,令我讶然的是职教授的培育基地四周居然用金银花当篱笆,篱笆墙上开着紫色的银花,比寻常白色的香味更浓郁些。
职教授的菊花培育基地,不仅有药性最好的小白菊、金黄的冰菊,还有新培育的岩菊。岩菊对于我并不陌生,常常在没有泥土的岩石上,傲然孑立着几朵朵白色或者淡紫色的小花,花姿高雅,花色清丽,花不大也不香,却多次进入过我的镜头。
万花纷谢,秋景萧条,惟有菊花破霜盛开,花枝满头,繁英似锦,引得文人竞相留下了不少诗文佳句、佚文趣事,而最有趣的莫过北宋的东坡先生。一日他到王安石家作客,正巧王安石有事,苏轼就在书房等了一会。他忽然看到书桌上有一张折叠的诗稿,上面是一首只写了开头两句的咏菊诗,一看就知道是王安石的手笔。这两句诗是:“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轼读后暗暗发笑,心想:人们都说菊花不畏严寒,怎么会西风一吹就落下花瓣来呢?苏轼自以为才华过人,忍不住在纸上写下这样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他还特意把“仔细吟”三个字放大,然后微笑着看了一遍,悄悄地不辞而别。后来,苏轼因政治上遭受失败,被贬到黄州。第二年重阳过后,连日大风,风息以后,苏轼约了好友到后院赏菊。只见后院里像天女散过花一样,到处是金黄的菊花瓣,满地铺金。苏轼顿时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修武不比黄州,怀菊自然没有“吹落黄花满地金”的场景。当职教授引领我们来到云台冰菊种植基地,只见这里热闹非凡,1000多亩盛开的菊花正迎来收获季节的采摘,附近上百位村民在田间地头忙着采菊花。千亩的菊园,路边的冰菊鲜花筐篓里是耀眼的金黄花朵,而后面的采摘乡农还在不断拎来一桶桶的金灿灿的菊花,尤其是当那一桶金黄倾泻而下犹如金色的瀑布,让人不禁惊呆震撼。
怀菊的嫩苗可做菜,花朵可入药饮茶,花叶可以酿菊花酒,如今又带着乡人奔上小康,难怪这里的人家都这么喜爱菊花,门口路边也星星点点种满了菊花。
高洁者爱莲,清高者爱梅,隐逸者爱菊,而五柳先生种菊、采菊、食菊、赏菊、颂菊,与菊为生,与菊为友,隐逸情怀,又与菊相同。魏晋钟会的《菊花赋》写满菊花的溢美之词:“何秋菊之可奇兮,独华茂乎凝霜。挺葳蕤于苍春兮,表壮观乎金商。延蔓蓊郁,绿坂被岗。缥干绿叶,青柯红芒,华实离离,晖藻煌煌。”虽去千年,有闲人考究五柳先生的菊花也是山里的野菊,或者是甘菊,而非开封菊城那壮硕蜷曲如长发,曾被汪曾祺称为的懒人菊的大菊花。经历风雨,傲骨浩存,这些丰满而清丽的黄花,愈发灵动美丽,朵朵散发着淡淡幽香。
此时,一位大娘拎着一个饭盒来到一位正在菊花田采摘的大爷面前,打开饭盒,端出冒着热气的饺子。“吃吧,吃了好干活!”大娘将饺子碗端到老伴手里还不忘调侃,大爷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褐红的脸膛像盛开的菊花,而大娘也笑成了一朵花,两人在金色的菊田里边吃着、笑着。
我的眼前有些恍惚,不觉大乐,分明两位老人也成了千亩菊田里在风中摇曳盛开的两朵长寿菊。
董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