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很多城市都有一条叫前进大街的街路。就读于吉林大学那几年,穿行于长春的这条街道时,我曾多次错过出口,只好掉头、左转——长春人不会这么叫,他们管这叫“大回”“小回”。这种极具特色的叫法,估计全世界只此一家。
我在长春结识了一位挚友,他的挚爱之曲是《艾琳娜》,每逢大醉他必唱此歌。有一回下着大雪,我在800公里开外,听他在电话里半宿半夜地唱这首歌并倾吐人生。这位挚友是音乐发烧友、电子发烧友,也是“半吊子”车辆专家。上大学那会儿,他经常给我科普长春作为轨道客车之城、汽车之都如何如何,到现在我都能惟妙惟肖地学出来他好为我师的样子。在他一系列的科普之下,我冲动地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车——长春一汽-大众产的“高尔夫6”,要知道买车的时候,我压根儿还不会开车啊。但是,并不后悔。
进入6月,吉大校园突然热起来,我俩逃课跑出去买了半个西瓜,就坐在校园里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边吃边聊。他说你知道吗,“你足不出校就拥有了全部的长春,长春遍地是吉大。”我笑了,一簇簇的花开也跟着我笑。那个连接着无数黄昏的下午被一棵大柳树拉得老长老长……聊着聊着,东风变成了北风,阳光灼灼变成了雪花烁烁,聊得他也老了,我也老了,连那天的西瓜也老了。
我的这位挚友,他知识的广博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总让我钦佩不已。他也是我最称职的亲人,给我做向导,带我走遍了长春那么多好玩的去处,南湖公园、净月潭、动植物公园、北湖湿地公园、伪满皇宫博物院……回想起来,旧时光还是过得太快,仿佛只是一晃的工夫就远去了,如白驹过隙,白云苍狗。
在吉大前卫校区南门,有家斑鱼锅特别火,我们一周至少吃两次。有一回赶在大雪前,我宴请近道来的“老班”(对本班班长的昵称)吃鱼。“老班”风尘仆仆,从吉林市开辆捷达车一路驱驰,天黑之前伴着风雪平安抵达。风雪越大,鱼锅越香。“老班”为了家乡的发展,从“三支一扶”到选调生,最终实现梦想,成了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大学生村官。“老班”最开始被分到一个少数民族的村子,老乡们都不信任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干啥,但他心里有股子倔劲儿,一点点地去做实事,一件件地去帮老乡解决问题,最后老乡都直夸他:好样的,实在的小男娃!
吃完鱼锅第二天,“老班”去考在职硕士,顺利考上了。
有时候在想,人为什么思念一座城市?那些鲜活的故人、纷纭的往事,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只能一心一意往前走,尽管如此,却能频频回味。因为正是过往的那些痕迹,让我们如此深刻。
又快落雪了,天渐渐黑了。我的车即将驶入前进大街,雪花在风挡前被瞬间吹化。我要一直向前开,在下一个出口及时“小回”,挚友们早已暖好了清酒,等我踏雪而来……
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