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物质匮乏年代,那些不靠山不近海的乡下娃,对于螃蟹的认识大多只局限于那种生长在水田里、水沟边的小蟹。而我的“蟹文化”比他们略有见识,是因为我有一个住在海边、喜欢赶海的外婆!
外婆知道我喜欢吃螃蟹,每次去她家,老人家“先知先觉”,摆放在水缸旁边的鱼篓里,总会有那么几只青褐色、张牙舞爪、大小不一的螃蟹,也许是从小耳濡目染,小小年纪的我便知道了,什么是膏蟹、花蟹、梭子蟹、石蟹、青蟹、红蟹等等,不过 ,我吃得最多的还是螃蜞。
我对螃蜞的认识始于7岁那年,记得那一次,我到外婆家时,“破天荒”发现那个黑褐色的鱼篓空空如也。正当我感到奇怪时,老人家笑呵呵地说:“早几天退潮的时候遇到台风,台风过后又涨潮,没捉到螃蟹,不过,今晚可以吃螃蜞酱蒸腩肉。”就这样,我认识了蟹类的一个新名字——螃蜞。而那一晚,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螃蜞酱蒸猪肉,那种独特的香味缠绕于舌尖,不绝于唇齿之间,让我回味无穷。多年以后,一提到螃蜞我就会想起和蔼可亲的外婆,即使她老人家已经走了20多年,可我还是会认为螃蜞酱是我外婆独创的“手艺”。
后来听母亲说外婆是因为经常赶海,患了严重的风湿病。可是为了让我吃到螃蟹,她总是忍着疼痛去捕捉。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只好到村子附近的红树林里捕捉螃蟹,或许捕捉的人多吧,再加上当时村里人喜欢把鸭子放养在河边,于是很难见到螃蟹的踪影了。外婆见没什么可捉的,只好和鸭子“抢食”(鸭子喜欢吃螃蜞),捉了一鱼篓的螃蜞回来。螃蜞太多了,外婆便“无师自通”地制作了螃蜞酱。
自从吃过螃蜞酱后,我对这道菜老是念念不忘……
又一个蟹黄膏美时节的早上,我又来到外婆家,要外婆带我去捕捉螃蜞制作螃蜞酱。疼爱我的外婆不管风湿病发作,立马答应了。
当我们来到村子前的江河边,天公不作美,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雨。外婆说要回去,等雨停了再来,可我说啥也不同意。外婆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脱下那件蓝色对襟外衣套在我身上,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衫,并让我在岸上等一会儿,她去捉几只立马回家。外婆前脚走,我后脚到。外婆只好牵着我的小手一起走在红树林的浅滩里。第一次捉螃蜞的我被蟹钳夹得生疼,并且在淤泥中摔倒了好几回,可是看到浑身湿透的外婆背着我偷偷捶打自己的膝盖,我似乎一下懂事了。我强忍泪水,守着鱼篓,时而注视远处灰蒙蒙的大海,时而盯着在晨风中惬意生长的红树林,时而看着身手已不敏捷、低头弯腰的外婆和在泥滩上面的小洞里不时探出脑袋的螃蜞……
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总是唏嘘不已,我想当年的情景何尝不是一幅《晨曦中的幸福》呢!
那一晚,我不但吃到了酥香的油炸螃蜞,也吃到了盐水浸螃蜞和姜葱焗螃蜞,而且还欣赏了外婆制作螃蜞酱的全过程。
后来的日子,我越发喜欢吃螃蜞和螃蜞酱了,哪怕是清蒸螃蜞酱,也是下饭的美味佳肴……
虽然螃蜞也是蟹科的一种,有八条横着走的细长小腿和两个与它身子不成比例的大钳子,可若说味道鲜美,其实是不能和花蟹膏蟹青蟹相比的。而我对不起眼的螃蜞有着特殊情感,或许是因为这个小蟹带给我的,更多是岁月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