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国家推行土地大改革,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把土地分包到户,我家分了8亩多地。每到酷夏麦子颗粒归仓时,为了不浪费一丁点儿粮食,在大人割完、拉走后,小孩子该上场了——拾麦穗。
五黄六月,黄澄澄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田野一片空旷,火辣辣的日头当头照着,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土地发烫。麦茬地里不像别处那么好走,稍不注意就扎着脚,姐姐先用筢子搂麦,我在后面拾麦穗,拾起一个麦穗,手指必须捏着穗头,即与麦秆相连的地方。每拾起一个麦穗,就得弯腰一次,眼睛同时扫射四周,看到麦穗,尤其大一点儿的麦穗,两眼瞬间放光,感觉拾的是一个又红又甜的西瓜而不是沉甸甸的麦穗。麦穗拾多了就放左手里,越聚越多,攥成一大把,再用最长的麦秆在那把麦穗的根部缠上四五圈,把麦穗扎得紧紧的,像一束金色的刺球花。我拾累了就到地头的树荫下歇会儿,渴了咕咚咕咚喝凉水,抬头看看天上的白云,火辣辣的太阳吐着舌头,来自大地的蒸烤让人喘不过气来,可那时朴实的劳动人民很满足,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田地,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蜜蜜的。麦子,是饱腹的粮食。不,麦子分明是钢铁。只有人是铁,饭才是钢呀!一旦粮食进了肚子,人不就变成了钢吗?正是靠着这坚不可摧的钢铁,我们才有了今天红彤彤的新世界。
3个多小时过去了,我把在自家地里拾的40多把麦穗扎得紧紧的、码得齐齐的。父亲看了我和姐姐的“战绩”,特意表扬了我。那一刻,我觉得酷热的阳光一下子变得那么可爱,仿佛闻到了麦子的清香。几个小时我弯腰无数次,手上的“倒筋皮”钻心地疼。母亲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不脱掉几层皮,是不会成为一个合格农民的……”
夏天的天气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正高兴地拾着麦穗,天气突变,不好,要下暴雨了。一路快跑回家,跑得慢了淋个落汤鸡,回家换上干衣服,等一会儿天晴了再次返回地里拾麦穗。火辣辣的阳光下,拾麦穗的孩子大汗淋漓,本来皮肤就黑的我显得更黑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有一个绰号“黑妞”。我亲身体验着劳动的乐趣,也更加珍惜生活中的美好事物。拾麦穗虽苦,但想着西瓜,心里就是甜甜的;拾麦穗虽累,但想着晶莹的冰棒,心里就是美美的。
一粒麦种从播种、生根发芽、生长到成熟,从田间管理到收获归仓,从一粒粮食到餐桌上的食物,农民所经历的时间、所付出的汗水和辛劳,有多少人能够体会得到呢?如今夏风又起,麦浪滚滚,麦香飘飘,今生难忘的那段有苦有乐的拾麦穗生活只能在梦境里飞翔。麦穗是大地留给孩子难忘的礼物。童年的麦香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