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总是在忙忙碌碌地生活。干一番事业、谈一次恋爱、冒一次险,特别是每天面对的油盐酱醋、阴晴风雨、花开叶枯。晨起又暮宿,一个“忙”字写满了生活,因而也常常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想清楚“我是谁”。
我一个朋友最近心情很不好。他是个工作狂、时间控,爱好是做事,追求是把事情做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们见面的时候却不多。在很少的见面过程中大部分的交流也是他在讲工作。我习惯了,只是默默地倾听。因为这是唯一能做的,别试图用其他方式。有这样的工作态度和努力,他在单位口碑很好,各种奖励也收获多多。这样的他最近却迷惘了。原来得心应手的工作变得力不从心了,工作业绩也大打折扣,自信心受到了打击。我们再次见面,他那一向滔滔不绝的“工作经”不念了,我感到很不适应,甚至挖空心思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当惯了听众却听不到讲课的声音,很是茫然。
我们都知道弹性定律,但好多人没想到这个定律同样适用自己,适用于人。人,都在努力地认识世界。因为,我们的眼晴天生就是向外看的。偶尔照下镜子,看到的只是自己的某一个局部,更确切地说是局部的外表。当然,有人专门研究人的一些内在,但这仅仅是物质层面,是把人作为物种对象的研究。心理学家也有诸如巴甫洛夫行为学一样的尝试,做一系列实验来解释人的行为特点,但这就是自己吗?
鲁迅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他最伟大的一个因素是对人性的深刻剖析。《狂人日记》里写到字里行间的“杀人”,《阿Q正传》里刻到骨头的麻木,那是一种现象,是特定情境下的“人设”。这种剖析不是个性的,是为了一声呐喊,拯救落入这种“人设”的人的灵魂。契诃夫也是此中高手。《变色龙》的警官与狗,《小公务员之死》的职员与长官,滑稽的背后是赤裸裸的人性,这里能让人笑出痛,笑出悲,笑出沉重。从物质的人到人性的人,这都是一个概论,是一个群像图。而这群像中哪一个是自己呢?
有一句话大家耳熟能详:人活一辈子看不到自己的脊背。这句话揭露的是人的缺陷。是在警醒人们,人总是看多了自己的优点而常常忽略自己的缺点,特别是与他人比较时,总会严于责人而宽于自责。这也从一个角度说明人认识自己的困难,因此有了李世民的“以人为镜”之说。到现在大家也认为判断朋友是否真诚的标准是他敢不敢批评自己的缺点。这些都没有错。有人做自己的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脊背,幸甚。但这是不是多了一些理想的色彩呢?身边真有魏征吗?魏征靠得住吗?
当然,认识自己并不是说只是认识自己的缺点。现在抑郁症患病率高,专家说一个显著因子就是自责。快乐是一个磁场,需要充盈的正能量。每天盯着自己这不行,那不好,都是负情绪,这样生活就少了滋味。每个人都不是完人,认识自己的不足是个十分重要的视点。这是快乐的基础。自己不是万能的,不能也是允许的。一些事不能做或做不好会得到自己的原谅,心不就宽了吗?怎会像我的朋友一样突然失去自信呢!
对自己的认识首先是一个指向问题。自己要干什么?人们说理想是灯塔。也有人说心有多大,人生的舞台就有多大。这些话没毛病。人总是要有种精神的。支撑人体的,不是那坚硬的骨骼,是一个人的精神。农村有句俚语:地怕抓地草,人怕精神倒。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一个受了重伤而气息奄奄的人,直到说了自己最大的心愿或见到最重要的人后,才会梦归他乡。这个镜头被很多次使用。因为这是真实的生命现象。一种生命的指向对人而言意义重大。
认识自己是不能割离群体的。人在群体中生,也在群体中成长。什么群也可以退,这个群不能退。只要活着。
生活中会有两个“我”。一个“我”一个“非我”。而这两个“我”常常合二为一,因此在某时某刻某情境下,混淆了两个“我”的表现就失去了自己。歌唱家是在作品中、舞台上,书法家是在笔墨中、纸张上。这是“非我”。而“我”还是那个有爹有妈、吃饭睡觉的我。这才是我。认识自己似乎要区别这两个“我”才行。模糊了“非我”,“我”就会变成小我,干瘪而苍凉。模糊了“我”,“我”就失去了本来,迷惘而虚妄。那么“我”在哪里呢?能合能分的“我”才是真我。
认识自己需要理性,更需要智慧。通过学习以丰富自己,这是一辈子的事。自己不是不变的,不能刻舟求剑。自己也不可以不变,生存的环境在不停息地变。适应性是人的本能。适应环境是一道选择题,考的是人的智慧。变化着的环境有美好的主流,也会有不良甚至是肮脏的支流。主流和支流分辨的智慧来源于内心的透亮和宁静。
人生是美好的。认识自己不是解一个方程式,也不是去做一个验证题,而是找到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认清了自己,心就会一片清亮,去除掉混浊的纠结,去除掉冲动的贪恋,去除掉不安的彷徨,去除掉遥远的奢望,去除掉阴暗的癫狂。这时世界就在心中,命运就在手里。认清自己,就能脚踏实地,淡定地欣赏人生旅途中山的挺拔,水的秀美,风的舒畅,雨的清爽。当发现在一个庞大的时空中,原来有一个地方有自己,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怎么能被忽略呢。我的存在我明白,人生才会如此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