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晴日里,碧绿的野草侵占了伸向远方的古老道路,一直连接到远方那座荒废了的城池。青草、古道和荒城,新鲜而有古意。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于枯荣之间,原上草已离离,青了,黄了,黄了,又青了,轮回更迭,是藏在时光深处的沉沉古意。
秋天,水稻收割脱粒后,稻草被捆扎成一个一个的草把。捆好草把,用手拎起,轻轻一旋,往下一墩,草把散开,立在田里,在阳光里等着晒干。此时,远村静卧,秋水瘦白,草把枯黄,苍茫天地间,田野就俨然有了古旧的意味。
草晒好,垛在田埂旁,远远地望去,一个大草垛,臃肿,和秋天的瘦格格不入。可秋天的田野里,如果没有草垛,那该有多单调。
雪天,四野茫茫,唯有大草垛顶着厚厚的雪,独立苍茫间,有了凄凉的意味,草垛像是田野里的守望者,比风雪夜归之人更有韵味,那是苍然的古意。
周末,去菜市场买了一把红苋菜,回家解开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把红苋菜是用蒲草的叶子捆扎的。我将那枚蒲叶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心里竟有些不忍。我想,这枚蒲叶生在水边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它该是青翠挺秀的。它会在风中轻摇,它也会捧着清亮的露水在清晨的阳光里浅笑,它的样子一定是秀美的。水边的蒲草是有古意的,它在茫茫的云水间,穿越漫漫时光,该是见过采莲的女子的,也该见过行吟泽畔的诗人。那枚蒲草青绿而泛着古意。
以前,包装材料少,去肉摊买肉,卖肉的小贩称好猪肉,顺手从肉摊下面扯出几根稻草,分成两股,草根草梢错开,用手指轻轻一绕,就绕成一截草绳,那样麻利。将肉打个弯折,用草绳一捆,红瘦白肥,上面还有一根直愣愣的排骨。买肉的人拎着细细的一串肉,走在路上,引来许多路人的目光。路是乡间土路,两边稻田连着稻田,一个人戴着草帽,穿粗布衣褂,拎一串肉就这样走着,远看是入画的,画里洇着泛黄的古意。
草给我们带来很多的快乐,我们的快乐也是有着古意的。我们这样玩过,我们的父辈、祖辈也曾这样玩过。
村边的墙埂上长满了巴茅草,巴茅草的叶子不宽,却很长,边缘是密密的锯齿,平时,我们是不敢轻易碰它的。可巴茅草吐穗的时候除外,我们要冒险抽出巴茅草刚吐出的穗子,用细长的穗子编成小马,拖着长长的马尾,那样的可爱。
春天,我们到田野里折各种各样的草,斗草。赢了,开心。输了,再去找更坚实牢靠的草。找到了,再去斗。斗来斗去,乐此不疲,我们的开心与失落只在一根草上,也只在一瞬之间。
雨季放学回来,走的是田间小路。在田冲里的每一个水口,都能看到鱼在吸水上游,多的是鲫鱼和鲤鱼。我们停下来,蹲在田埂边,顺手扯几根长一点的攀根草,一手伸到水里摸鱼。水口边吸水的鱼多,鱼也不大,并不难摸到。摸一条鱼上来,用草从鱼鳃到鱼嘴穿过去,不一会儿,就穿了一串鱼。在烟雨茫茫的季节里,草青鱼白,拎在手上,一路欢笑,是有画意的。放学归来,捉鱼为乐,我们如旧时的儿郎,早已忘记了先生的责骂。
曾经,我们的快乐与草有关,我们的快乐里透着青青的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