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干了,稻穗弯了,谷子熟了。只不过这样的干涸并没有渲染出晚秋的萧瑟,干裂得呲开嘴的稻田,像是在为丰收的喜悦露出笑意,笑得开怀,笑得舒畅,笑得不修边幅。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清香,随着清风飘荡在整个村子里,仿佛捎去秋收的喜讯。“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纵横万亩连”,饱吸阳光雨露的谷穗簇拥成一片翻滚的稻浪。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低头的是谷穗,抬头的是稗子”。秋风起,沉甸甸的稻穗挺着腰低着头,“哗沙哗沙”作响;田野里,成片的稻海由于成熟的时差,呈现出淡黄、金黄、深黄的渐变,远远近近,深深浅浅。落日余晖,洒了满地的黄灿灿,煞是好看。
每年的这个时节,对于庄稼人来说,都是疲惫又兴奋的。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养分,默默耕耘,期待收获。他们没能道出成文的耕种规律,却能对自然节律有着精准的把控,这大概就是农民对自然的热爱与对土地的亲近吧。
黄澄澄的田野,田埂都在冒气,凑近一些还能听到谷粒含苞待放的“嘎吱”声,谷穗忙着纳黄,农民忙着收成,雀群忙着觅食,充满生机的土地永远滋长着万物。随着机械化的发展,已经很少能见到“割水稻、打谷子”等田间劳作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收割机的齿轮在转动,像贪吃蛇一样穿梭田中,惊起沉伏的雀群,成片的稻穗被卷进收割机里,谷草分离,吐出饱满的谷粒,短短十几分钟,成片的稻海就“夷为平地”。装谷车在田垄边静静等待收割机蓄满归来,农户牵好编织袋对准传送筒,小心翼翼地将谷子装袋,确保颗粒归仓。
刚打下来的谷粒还冒着湿热气,“哗哗”地流出,一袋袋地被装满。赶上好天气,在滚烫的晒谷场上晒上半天,来回翻滚几下,就可以装仓或被收购。晒场溢满禾谷的清香,雀儿来啄食,鸡鸭也来捣乱,妇女们守着在打盹。晒干的谷子进仓后,农人们心里才踏实,才能睡个安稳觉。
“收成好不咧”。
“晒够了日头的谷粒就是硬”,说着就磕掉皮嚼起一颗生米来,老伯伯们难以掩饰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再晒个半天能收了”。
收得早,又怕减产了,收得晚,又怕错过好天气,这也是一场庄稼人与天时地利的赌注。好在秋收大多是在晴天,所以北风没来时都会耗多几天再收。田畔里,风吹稻浪沙沙声,收割机轰轰声,农民隔风吆喝声,共同奏响田间地头的晚稻“丰收曲”。
晚稻收割后,原本金黄如毯的田野顿时变得空旷,稻草杆子被扎成一簇一簇堆起来,大有用处。远远望去,没有了稻浪的阵阵摇摆,一簇簇草垛在守护着田野,宁静而安详。随着收割机在稻田大展身手,能留下来的稻草越来越少了,大多化为草屑与沃土一起,留下稀疏杂乱的稻草屑与连根露出的秸秆,会被焚烧成灰烬,随着生态农业的推进,这样的稻草味渐渐消失,也就成了乡愁的回味了。稻田会一直荒到来年开春,腊月里,休耕的稻田会长出一片片艾绒,妇女们会提着箩筐相约去摘艾。
晚秋深夜的乡村里,晚饭后伴随着余晖被吞并,村子也就静了下来。一腔稻香袭来,是谷粒沁鼻,还是秸秆浸味,农忙的人儿沉浸其中,熟悉得、忙碌得却没有闲工夫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