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夏日长。故乡的夏天,是从一树蝉声开始的。
我们的村庄不大,几乎整个都被树林包围着……
绿树阴浓夏日长。故乡的夏天,是从一树蝉声开始的。
我们的村庄不大,几乎整个都被树林包围着。村东一个大树林,村西一个小树林。村南有树林,村北还有树林。一年到头都是天空瓦蓝,树木常青,四季分明。
夏天,怎能没有蝉?蝉一叫,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我家就住在林子旁,林子里有很多白杨和刺槐。白杨满身都是眼睛,似乎看不够这个世界。刺槐树呢,从五月开始,就有大串大串的槐花垂着,好看好闻又好吃。就在白杨树不知疲倦地注视和大片的槐花香气里,蝉,忽然就撕裂了喉咙。
其实蝉分很多种,但“知了”是夏天的主唱。它的调门单一,却很高。它的嗓门高,就容易引人注意,于是也便成了大人小孩最易追逐的目标,往往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竿子粘住,成了晚上大人们的下酒物。
夏日天长,晚饭桌就摆在院子里。也不用掌灯,因为天还没有黑下来。炎炎的暑气也还胶着在蝉声里没有退却。父亲坐一只木质的矮凳,面前摆一盅白酒,一盘弟弟粘来的“知了”,是他最好的下酒菜。夏日黄昏里的这顿晚饭,是父亲劳累一天之后最惬意的享受。
吃罢晚饭,收拾了饭桌,天也还没有黑尽。父亲从棚屋里拿出用小麦秸秆编结成的厚厚的草垫,在院子里铺开。我和弟弟立即脱掉鞋子跑上去,然后在草垫上一躺,即刻便有了长空当幕地当席的辽阔与豪放。年年都是这卷草垫,却年年都带给我们新奇,似乎草垫一铺,生活就换了个天地。
但草垫太小了,父亲被挤在了一旁,他盘腿坐在一角,守一壶花茶茉莉。
父亲一边喝茶,一边摇着蒲扇。我们都吹不了空调,空调的风不够温和,而蒲扇摇出来的风,却是轻盈亲切,和蔼从容。
夜色渐深,奶奶踮起小脚进了里屋。她要去挂蚊帐。无论草垫对我们有多大的吸引,长辈们也绝不允许我们在院子里睡上一夜。他们说夜里的湿气会严重侵害我们的身体,一时的惬意却会惹来后患无穷。面对我们极大的不情愿,奶奶便开始严肃地说着同村某个人因贪凉生病的事。我从小就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我于是带着对草垫和庭院的万分不舍,乖乖地回房睡觉。
房间里已经挂好了帐子。这是奶奶多年来一直挂着的帐子,很特别。它不是单一的红或者白,它是彩色的。已经发了黄的白地子上,印着一朵一朵的颜色,很像现在的迷彩。每次掀起帐子上炕,奶奶总是嚷着:“快点快点,别让蚊子跟进来。”于是连蹦带跳钻进帐子,那感觉非常刺激。一进帐子,奶奶就着急忙慌地将帐口拉严,抿实。
奶奶仍旧摇着蒲扇,给自己扇,也给我们扇。她嘴里絮絮叨叨着白天的事,然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我的耳畔也越来越模糊。我们都在这静谧的乡村夏夜里,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