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摘青菜
像果园一样,绿在宅基地里,那里的肥料,丰厚无比。那里的果实,以绿叶青枝呈现。
香菜,番薯,豆角,以及竹架上我未知名的植物。可摘的,正在生长的。纤长,蔓柔,缠绕。
这是生活之色泽,让世代传承的幸福。
这是母亲的杰作。
我陪母亲摘菜,说到底,我只捞取母亲的功劳,就像六十多年以来,吸她的奶汁,吃她的谷米,占她的青年和中年的大好时光。
直至今天,她以八十五岁高龄的气力,开垦出这旧宅基地上的小小菜园,也被我摘取她延年的绿色。
正入夏天,而母亲的头上,为什么白雪纷飞?
我用什么,才能换回她生命的春天?
搬砖
终有一日,你要弯下腰来,用手触摸这坚硬的东西,并深感这红色的如火,经过火炼之后才能砌筑。
它是简单的,却有非凡的经历,今日再临你的庭前,让你必须触动和拥抱它们。
因为在很久之前,你曾努力过,所以才有了自己的归宿。但你努力得不够,疏忽了一些事物。
比如不能改变的老人的习惯和生活方式,她要养畜和烧柴。每一只家禽和每一缕炊烟,都同样与她的生活和生命息息相关。
所以你必须在流汗的夏天之后,在秋天依然要流汗,无怨无悔,并且感到幸福。
像一块火炼的砖,承担着砌筑的使命,那里凝结着被称为爱与孝的东西。
暮色苍茫
这是暮色下的乡野,禾苗延续夏日蓬勃生长,草烟袅袅,楼宇在绿的掩映中挺立。
电线穿越宽阔田垌,汽车飞驰于村道,野芋在生长,虫声四起,花与蔓藤在路边开放、缠绕。
暮色苍茫,掩不住行路的人。通往前方的阡陌,像缠绕着田野的神经。
千秋繁衍,在这万物生长的乡野。谁都可以在这暮色下的乡野,找到自己的归宿和方向。
房前屋后
是古老的被阴影覆盖了的部分。在捣声中唤起百年石头舂米的回忆。
被弃的柜与木片,也在静寂中沉思。水缸或谷缸,显得沉实,似仍可盛装不能离开的一滴一粒。
落叶满地,枯萎,而未化为尘土。弥留并坐落在楼房与泥屋之间的巨大碾石,要用多大的气力才能推动它辗过一寸光阴,而脱粒的秋天还在高蓝处普照阳光。
在去与留,新与旧,爱与不爱之间,鸡还会打鸣日出。日子悄然无声,又遍地怀念。
这些都在你的房前屋后,与生命息息相关。
秋色
这是秋天的馈赠,秋风吹摆着它们,连成一片的金黄的穗子,显得沉甸甸。
秋风吹来的稻香是淡淡的。稻谷并不是为炫耀自己而铺展黄金般的壮美,而是季节的成熟不可掩饰的自然呈献。田野没有如耕耘时人头涌动躬身于低低的水田,没有庆祝的锣鼓喧天,只有秋风阵阵,却又漫不经心地从金黄的田畴吹向河岸。
这是绝妙的漫步时分,每一谷穗饱含着太阳的热忱,在收获之前,仍有成亩的水稻,昨夜在风雨中弯腰,坚持着庄稼的赤子之诚。
天高云淡,云浮现出蓝,辽阔的天空与宽阔的金黄色田野合二为一。
漫行者没身于这秋色中,一言不发。
谷粒,晒场
为了追梦,我们别离家乡,游子一般在天涯海角,看潮涨潮落,轻帆远举,城市的星星在大街流淌。
没有一刻不在移动,即使快捷的信息告知世界的秘密,仍然感到人生巨大的保留中匿藏着财富,需要毕生的流浪和奋斗。
在这种心境下,会忽视秋天的田野翻滚着稻浪,被收割后把谷粒翻晒在宽大的庭前,使之闪烁着劳动收获的荣光。
我们的心情不会安静下来,不会像晒场一般承受了辽阔的幸福。
这些金黄的颗粒,千万年来从没有走出田野的生长,即使远离家乡,也打着阳光金黄的烙印。
你归来,便想起春天如何播种,夏天如何蓬勃,秋天如何收获,冬天如何收藏。
静默如一颗谷粒。
天地在秋风中安静和辽阔,万颗归仓,也有谷粒遗落泥土。如游走远方的人,每一处都有他深绿和金黄的怀念。
作者:官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