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父亲十年祭的仪式上,我的大姐把父亲生前遗留下来的一张旧照片,拿去相馆放大并配上相框,然后把遗像挂在乡下老屋的厅堂里,遗像两旁摆放着两盆青绿的松柏。
今年国庆节前夕,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回了一趟乡下的老屋。走进老屋,厅堂中间那张放大了的遗像和两旁那两盆青绿的松柏赫然入目。风尘雨水的缘故,遗像的表面蒙上了一层灰尘,看起来显得有点朦胧。
我找来一条毛巾轻轻拭去遗像上的灰尘,遗像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了。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昔日的音容笑貌。
父亲慈祥和善的面容,灿烂自信的微笑,充满了对生活的无限眷恋。而那微启的双唇,却又似在诉述他的遗憾。顷刻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泪光中,过去那些难忘的岁月,似电影般在我眼前浮现。
十年前,父亲走时,已是八十岁高龄。但临走那刹儿,父亲对生活的热情,依然是那样炽热,那样留恋。他对生活的炽烈欲望,在他住院期间就有所显露。那时尽管父亲被病痛折腾得痛苦不已,但他依然保持着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从没低落过、消沉过、悲观过,相反还很乐观的安慰我们说,他的病不要紧的,没事的,住院治疗一些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那时,父亲还无限期待地描绘了一番病愈出院回家后如何安度晚年的憧憬,然后略显惋惜地说,他的最大愿望就是,病愈后,待国庆节到来了,去天安门亲眼看一看升国旗仪式,亲身感受一下那种让人振奋、激动人心的时刻。
后来父亲的病情没有好转,而且还日益恶化,最后,终不能实现到天安门看升国旗仪式的愿望。骨灰也孤零零地埋进了乡下那个叫青水塘的又深又冷的墓穴里。父亲就这样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我们。
痛失父亲这个难以接受又无法回避的现实,让我无限悲痛和惆怅。我常常在深夜人静时,独自倚窗凝望星光闪烁的夜空,看明月在云朵里穿行,回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回忆那沉甸甸如山一样的父爱。
想起父亲住院的时候,当医生把父亲的病情告诉我那一刻,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竟在医院里呆了一天,直至传来父亲轻轻的一句:“三儿,累了就歇会吧,我会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才回过神来。看着躺在病床上,重病缠身,却装作像啥事没发生一样的父亲,我心如刀绞。
尽管父亲身上扎满了针眼,饱尝了各种痛苦,但他依然用微笑面对医生和护土,还有守在他病床边的每一位亲人。
尽管如此,父亲的病情,还是每况愈下。
一天晚上,父亲望着病房外皎洁的月光,喃喃地说:“中秋过了,国庆节就快到了,到了国庆节,我的病就会好了,病好后,我要去天安门亲眼看一看升国旗仪式,虽然在电视上看过,但总觉得有点体会不到那种现场的感受,能去那儿亲眼看着国旗徐徐升起,那才是最能让人切身体会的震撼。”
然而,父亲却没能如愿去天安门看升旗仪式。
此刻,站在父亲的遗像前,我怀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给父亲燃上了三柱清香。然后,默默地在父亲的遗像前,播放了一个天安门升国旗仪式的视频,在心底默默地说:“爸,我们看您来了,国庆节又快到了,您在天堂里看到天安门升国旗仪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