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新居已一年有余,空闲时,我喜欢独自凭窗向北凝望,恰好有一片稻田可以尽收眼底。
这片稻田在小区和汉宜高速公路之间,面积近300亩。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干过割谷、插秧等农活,离乡进城后基本不下田干农活了,但梦境里时常浮现老家的田野和乡邻们,每看见农户在这片稻田间忙碌,便回想起自己在这个季节曾经干过什么农活。
五月是万木葱茏的季节,进入五月后,陆续有农户下田播撒稻种,几天后稻田便冒出绿油油的秧苗。我每天上下班必经横穿这片稻田的马路,一来二去就和这些农户熟悉起来。原来这些农户都是杜柳村的老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几十年,对土地的深深眷念让他们成为稻田的最后一批守护者,多的种有20多亩地,少的则种着七、八亩地。因为一年只种一季中稻,整田、收割、脱离等工序基本实行机械化,劳动强度并不算大,这些农户平时打打短工,农忙时投入田间管理,种田俨然成为他们的一种休闲方式。
有时天刚微亮,我就被清脆的鸟鸣声惊醒,连忙起身下楼,沿着田埂散步。微风拂过稻田,泛起一波波绿浪,我的心仿佛被洗涤过,瞬间感到浑身舒适。这时,一群小鸟从天而降,落到田埂上觅食嬉戏。头顶上不时有矫健的白鹤掠过,似乎在欣赏眼前这片如画的稻田。沟渠和池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好像告诉人们这里的清晨是属于它们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此时此刻真真体验到当年辛弃疾的田园情怀,思绪不自觉地被拉回到儿时盛夏“双抢”时期。
老家每年从七月中旬开始抢收早稻,同时还要抢种晚稻,这段时间要持续半个多月,俗称“双抢”。每年暑假正好敢上“双抢”,为了抢在八一前插完晚稻(否则晚稻没法成熟),我在烈日高温下跟随父母来回奔波于田间地头。那时农业机械化程度不高,所有工作都靠手工劳动,家里种五亩水稻需全家人顶烈日冒酷暑战“双抢”七八天。而杜柳村的这些农户现在只种一季杂交中稻,大部分手工劳动被机器代替,从收割到颗粒归仓只需一天即可完成,而且产量远超早稻和晚稻。回想起儿时参加“双抢”的艰辛,我感叹科技在进步、时代在发展。
随着十月深秋的来临,金黄色的稻谷映着蓝天白云,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令人心旷神怡。随着中稻收割,这片稻田就进入冬闲期。而老家没有冬闲之说,村民们十一月收割完晚稻,立即种上油菜、豌豆、红花草等,用来改良土壤,增加肥力。
虽然这片稻田进入冬闲期,但许多种菜人并没有因为寒冬的到来而闲下来,他们在稻田四周排列种植着小白菜、菠菜、蒜苗等,一眼望去,为冬日的稻田增添了一抹绿色。这些种菜人有土生土长的杜柳村人,也有小区居民,虽然身份从农民变成了居民,但一直保留着田间劳作的习惯。他们将稻田与沟渠、高速公路护坡接壤的地带开垦成大小不一的块块菜田,种上时令疏菜,有时间就来打理一下,既延续了自己原来的田园生活,又让生活变得丰富、甜蜜。
寒冬的一天清晨,我陡然发现稻田西南部被围墙圈起一大块,十几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分区域进行施工,挖掘机、打桩机等多台机械设备有序地进出。早就耳闻房地产开发商已购买了这片稻田,没料想传闻这么快成为事实。眼看这片稻田要被彻底改变命运,代之而起的将是竖起森林一样的高楼大厦,我唏嘘不已,黯然地收回目光……
我莫名地生出奇想,希望能够保留这片“都市”里的稻田,将其建成一座集城市湿地、农耕湿地、文化湿地于一体的微型湿地公园,让市民在欣赏仙桃水乡田园风光的同时,还可体验种田种菜、钓鱼摸虾的农耕生活,记住不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