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回了趟老家，路过家乡的小树林，看见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落叶上，脑海中回荡着那首经典老歌《爷爷》，不禁湿了眼眶——外公，您的大孙女来看您了。
走在林间的小径上，回想起小时候外公慈祥的样子。那是一个秋天，因为爸妈工作很忙，于是我就和在树林尽头生活的外公住在一起。我是比较幸运的，外公就母亲一个孩子，所以我理所当然地独霸着外公的宠爱，那时，小孩子的想法特别单纯，每天只要得到一颗牛奶糖，便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我也不例外。
每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射进小竹屋，把整个房子装扮得富丽堂皇，我便在这爱的包围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和外公去树林里砍柴，挑水，感受阳光从层层的叶子中穿过抚摸着我们，自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傍晚时刻，我靠在外公的怀里，看着太阳一点点地滑入山的那一边，在外公的神话故事里沉沉地睡去。第二天清晨依然如故。那时，我感觉自己的生活赛过神仙。
然而，美好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又是一个秋天，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爸妈从城里赶回来，要带我走。我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愿意离开这个充满阳光与爱的地方，更不愿意离开疼爱我的外公。爸妈没办法，只好让外公来劝我。那个下午，阳光依然灿烂，我们最后一次走在树林里，谁都不想说话，好久，外公才缓缓地说道：“孩子，你应该跟你爸爸妈妈回去，因为他们能让你接受好的教育，再说城里比这里好玩多了。”我含着眼泪问道：“外公，难道你舍得我吗？你会不会忘了我？”他摸了摸我的头，笑着骂我说：“笨蛋，外公怎么会忘了你。外公心疼你还来不及呢！”然后他望了望天，自言自语道：“时间这种东西很玄乎，它能改变世间万物，但似乎并不是不可能战胜的。”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却把它深深地刻在心上。汽车发动的时候，外公远远地向我们挥手，我这时把头紧紧地埋在腿上，怕控制不住自己，会跑下车扑进他的怀抱。
到了城里，我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如外公所说的那样美好。同学的不理解，老师的责骂，以及爸妈那苛刻的要求，都让我喘不过气来。记不清曾有多少个夜晚，我窝在被子里哭着入眠。我想逃出去，重新回到外公的身边，但无奈他家太遥远，我是心之所往而余力不足啊。因为太遥远，这些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陪伴他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四年前九月的一天，外公驾鹤西去。那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凌晨，母亲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一句炸雷般的话——“外公走了!”把我一下子砸进了深渊。到了殡仪馆，看见蒙着白布悄无声息安睡着的外公，我瘫倒在地，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哭出声——因为此时心早已麻木了。外公入棺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被病魔折磨得变了形的脸，眼睛还没有完全合上……这时外公的保姆告诉我，外公临终之前非常挂念我，一直唤着我的小名。霎时，我泪如雨下，后悔他在世的时候，没有多去陪陪他。当外公下葬入土时，想到从那以后，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从此我们永无逢日，我就心痛得无法呼吸，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每到秋天，我的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猛一抬头，不觉已是小竹屋前，竹藤椅还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外公那句当年我没弄懂的话。刹那间，我好像明白了外公想要告诉我的意思，只可惜，他无法亲耳听到我对他说那三个字了。
望着那个竹藤椅，恍惚之间，我又看见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靠在外公的怀里，一边等待着夜幕降临，一边听故事……
作者：管彦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