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清幽幽的河流紧挨着古镇,波光潋滟间,一座狭长的绿岛像一块翡翠浮在碧水,远处的堤岸像一弯巨大的满弓,紫烟袅袅,山色有无,好一派江南美景。
河是浏阳河,岛是夹洲岛,湾是夹洲湾,镇是普迹古镇。夹洲岛面积达240多亩,环岛水域3.5平方公里,为浏阳河的最大岛屿,还曾经住着一百多号人哩。而环抱夹洲岛的夹洲湾长达4.5公里,为浏阳河最大湾。从河岸抵达夹洲岛,百多米的距离,千百年来从未架过桥梁。以前过河全凭一艘“自行”的老渡船——老渡船被一根连接两端的铁锁拴住,安着滑轮,利用河水的推力往返于两岸之间。普迹是我的老家,我也就没少往夹洲岛上瞎跑,在河槐、香樟、翠竹、垂柳之间穿行,装模作样地举着手机自拍。夹洲岛的老渡船改成机帆船,那还是近四五年的事儿。岛上的居民也迁走了,正准备大搞旅游开发呢。我一激灵,原来熟悉的地方也有风景,推窗即是诗和远方。
普迹不仅满眼秀色,也是一座千年古镇。境内原有古庙万寿宫,庙内祭祀“灵感普济之神”许逊,故名普济市,为佛家普济众生之意,后因谐音演变为普迹市。浏阳河流经至此,一改上游的水流湍急,而变得宁静舒展,不疾不徐。天然形成的岛屿,靠水吃水的渔民,不难想见当年渔舟唱晚、浆声欸乃的情形。
普迹的小旦、小菜,都有些名气。普迹是戏乡,出小旦好理解,戏剧大师欧阳予倩就是普迹人,可能与浓厚的民间戏曲文化不无关系吧。普迹还盛产小菜,长株潭菜市场里的不少蔬菜都产自这里,其中七成的毛豆都来自普迹的田间地头。普迹偏于浏阳西陲,与长沙县以及株洲的云龙新区只有一箭之遥,老百姓讲不太正宗的长沙方言,却又没有长沙人的底气傲气,还夹杂着一些乡气、俗气、泥土气,柔柔弱弱类似吴侬软语,特别适合在戏曲舞台上拂起水袖、颤着小舌头来一句“啊呀呀,来了——”的台词。然后,莲步轻移,从帷幕后款款挪出,柳眉一竖、红唇一抿、腰身一闪,来一个精彩的亮相——那是略施粉黛的戏曲旦角的经典出场。普迹人种粮食、栽蔬菜、喂肥猪、唱花鼓戏,都是一把好手,但从未想过要弄出一点大名堂。
秋日的一天,阳光淡淡地洒在绿水青山,我又一次驾车回到普迹。古镇的街角,有卖糖油粑粑的摊担。一位时髦女郎咋咋呼呼,左手拿着刚刚出锅的糖油粑粑,右手举着手机正在动作优雅地扫码付款。岳汝高速公路在集镇一侧的浏阳河上一桥飞渡,恰如彩练当空。与穿过集镇的县道相交的南横线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施工车辆来往奔忙、如火如荼,报纸上说了,南横线普迹至长沙段将于今年10月通车。我知道,南横线直达长沙市区,一端延伸到宁乡市,一端延伸到湘赣边界,是一条不收过路费的快速路。随行的友人见我惊呼,露出一副少见多怪、见怪不怪的神情,说:“那有什么奇怪的,以后这里还要建大学城呢,长沙市区都有两三所大学迁到了这里呢!”
放眼望去,在集镇旁边平缓的坡地上,只见塔吊林立、热火朝天,湖南都市学院、湖南护理学院均在紧锣密鼓地施工建设。友人接着说:“以后,普迹镇与官桥镇相连的这块地方将落户三到五所甚至更多的大学,浏阳市政府已将这里规划为浏阳河职教园,将一下子增加好几万人呢。”
我惊愕地打量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实在找不出一片鸡犬相闻的乡土与一座书声琅琅的大学城之间的必然联系,也许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不敢在这二者之间画等号吧。但现实,远比想象更具戏剧性,颠覆着人们的固有思维。也许那一片开阔的处女地,就像一张白纸,适合绘出最美的画卷。
“春江水暖鸭先知”。无需质疑投资者的选择,无需质疑那种选择的理性、科学与前瞻。大学作为高等学府,当选人文荟萃、文脉厚重之地。诚如湖南大学、中南大学坐拥绿色屏障般的岳麓山,也如厦门大学面朝大海,拥抱辽阔与蔚蓝。大学的选址,当慎之又慎,定有其深层次的考量。
激动之余,我忍不住又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浏阳河——夹洲岛静静地泊在那里,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遥想大学城悄然崛起,浏阳河畔书香氤氲,流水潺潺,岛上书香阵阵,该是怎样和谐美好的图景。
作者:胡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