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土豆
我叫土豆,是大西北最普通、最能与大家打成一片的孩子。知道吗?时光是我的父亲,土地是我的母亲。他们在春天相知相爱,孕育了我。
我智慧而永恒的时光父亲,胸怀整个夏天的热情,把阳光的热、月色的柔,把雨水的润、和风的畅,把绵长的回味、现实的盼头,这些充足而精细的食粮,一声不吭地背给我深沉而博爱的土地母亲。
土地母亲白天黑夜嚼着、咽着,身子越来越丰腴,惊喜越来越亮堂。我住着肥沃和温暖的母腹,吮吸那些营养的精华,渐渐长高,渐渐发胖,以至脸色鲜润、衣着白净。
叶子还来不及发黄的时候,收秋的山歌就在坡坳飘扬起来了。一个又一个饱满成熟的我,从土地母腹中蹦出来,挤上时光父亲结实的肩头,回到村庄,回到农民兄弟姐妹的心窝窝。
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孩子,我这个黄土高坡父老辛辛苦苦养大的土孩子,拖着廉价甚至卑贱的身子,顶着比城市的花红柳绿暗淡得多的个头,怀揣一颗土的良心,远走四面八方、天南海北,虽改不掉土得掉渣的模样,却终生以温和的性情,温暖着山里山外的肠胃,滋润着大家平实的日子。
受时光父亲的点拨与照顾,穿着土衣土衫的我,无论翻山越岭走到哪里,都惦记着一辈子风尘仆仆的土地母亲,更是永远珍惜:土地母亲花费很大精力培育的那颗让自己容易感恩、懂得感恩的心。
挖土豆
软软的土壤,这秋天优质的衣裳,穿在熟透的土豆身上,裹住了村庄的惊喜和期盼,那是乡亲们的金蛋蛋,借着风力砸乐了秋的心窝。
鬓发又白了许多的父亲,一大早就扛着镢头,深入经年的阳坡地。脚下还是盈盈的露水,他就开始攥紧镢把,挥舞清晨的潮气。瘦小的身子随朝霞一次次抬起,又随朝霞一次次弯下。很快,土壤的衣裳翻出了一大片,鲜鲜的、润润的,是熟透的心事呵,一件件被刨了出来。
我跟在父亲身后,一颗一颗点数他用辛苦兑换的光阴,并暗暗高兴着,自己要品尝新鲜的日子了。
挖土豆与乡村的秋天、与乡村秋天的百姓紧密相连。作为百姓之一的父亲,他每年秋天都在干这种活。他挖出的每颗土豆浑圆、硕大、色匀、味正,生动地诠释着秋天的内涵之一。
摘苹果
大雁留在北方最后的鸣叫,还没有完全消失,满坡满树的苹果就熟了、乐了,笑红了秋天的脸蛋,笑弯了草木的腰身。
天正高,云正淡。枝头丰硕的苹果,好像村姑打着的红灯笼,照得小伙子心里亮堂堂。小伙子爬上树一只一只地摘,村姑站在树旁一只一只地接,仿佛来自上天的信物,多么自然、和谐、珍贵。
稀松平常的农事,记载着不寻常的秋意。一只苹果,另一只苹果……所有的苹果垂下秋的深度,写意着浓浓的秋韵。小伙子与村姑的眉眼里,凝结着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与熟透的苹果相比,村姑的脸蛋更红、心事更甜。小伙子摘取的,不仅仅是苹果,还有村姑那颗鲜润的心。秋天因此顶着巨大的云帕,抒写言简意赅的篇章。
作者:陈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