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用过的农具有很多,锄头、铁锹、扁担……但陪伴母亲时间最长,和母亲最有感情的还是“镰刀”。
镰刀,是我们农村最常见使用频率也最高的农具,常用来收割庄稼和打柴草,由刀片和木柄构成,有的刀片上还带有小锯齿。在以前,谁家的屋檐下不挂着几把锃亮的镰刀呢。
母亲的镰刀有点特殊,形如月牙,银光闪闪,手柄已被母亲的汗水浸染得油光可鉴,锐利的刀锋尽管有个缺口,但闪着岁月的寒光。这把镰刀陪伴母亲,经历了“生产队”到“分单干”的年代,见证了母亲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年月。
我们农村人,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事,最让人欣慰的事莫过于庄稼丰收。对于农具来说,镰刀是幸运的,它的一生,几乎都与收获有关。无论是深入稻田中,还是豆垄间,镰刀面对的总是欢呼雀跃的季节,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出没,在所有农具中出尽了风头。
家乡的水稻“一年两造”,稻熟的时候,田野里一片金黄,成熟的稻穗,挺着沉甸甸的腰杆,如清风徐来,则互相摩擦着,发出“嗦嗦”的声响。看着这喜人的景象,母亲的脸上会挂着按捺不住的喜悦,灿若向日葵。
我们小时候,没有收割机,都是靠人力,一刀一刀地割,一亩田的水稻,一个人要差不多一天才能割完。
每到“割禾”的时节,母亲会把家里所有的镰刀都磨上一遍。磨镰刀是一件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技术的活。不会磨,常常会把镰刀磨钝了。镰刀要和磨刀石成一定的夹角,不能大也不能小,要恰到好处,否则白费力还磨不快。母亲磨镰刀的时分大多选择在傍晚,她的动作轻盈畅快,舒缓自由富有节奏。那种磨刀石和镰刀摩擦的“吃吃”声,给人一种动听的愉悦感。不一会儿,隐匿在铁锈下的锋利就被母亲磨出来了,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
“割禾”的时候,我常常怀疑自己的新镰刀太钝,要换母亲的旧镰刀,她爽快地递给我。可母亲能撂倒一大片水稻的旧镰刀到了我手上,还是用得很艰难;而我的镰刀到了母亲的手里,却又变得那样轻巧自如,挺立的水稻一会儿便成片成片地倒在母亲的脚下。此时,天上的太阳,明亮的镰刀,金黄的稻谷,弯着腰的母亲,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母亲是乡里公认的“割禾”能手,又快又好,她两腿分开,腰略弯,撅起屁股躬着身,左手握住一大把水稻,右手轻轻握着镰刀,来回“嚓嚓”几下,一大块水稻就齐刷刷地躺下,用镰刀一收,就是一大捆,就算父亲把“打禾机”踩得飞快,也老是跟不上母亲的节奏。
母亲干活从不惜力,“割禾”的时候更是不肯停下手中的镰刀,只见她神情专注,面容肃穆,整个人弯成一张弓,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母亲的镰刀,一刀一刀挥割下去,挥出了清贫岁月里的辛勤汗水,也收割了生活中成串成串的幸福甜蜜。
母亲用这把镰刀,割禾,割豆,割草……在每年的农事中,这把镰刀成为母亲延伸的手臂,可母亲的身形也渐渐地弯成了一把镰刀。
这些年来,这把镰刀一直陪伴着母亲,母亲对它不离不弃。如今,我也学会了把岁月当成一片成熟的稻田,手握一把淡然的镰刀,独守安然,收获着属于自己的一切。
作者:黄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