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要说在北流新圩吃过的粉,我可以说个大长篇出来。味觉对于一个人的植入而言是最直接和根深蒂固的。
就像小时候上街,完全被粉店里传出来的香味深深吸引,很多小孩、老人上街,几乎都是为了品尝一碗圩上的粉。家里放再多的料也没有粉店里的香。那种味道,你可以吸进鼻子,品在舌尖,再流入胃里,加上辣椒的刺激,这类体验,绝对是孩童时期在人世间独有的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能理解新圩人对石磨粉的追捧,没有辣椒点缀的粉,灵魂在哪呢?
在新圩的街道上,“石磨粉”这三个字随处可见。有的被店家端端正正地框在屋檐下,做为正经的招牌和门面,它们披着红红火火的外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有的被人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上,斜靠着店门的位置;还有的貌似被人不经意地,随手写在一块木板上,也放在店面的显眼位置。
店家旁边有些是路口,有些是木材厂,有些甚至是各类加工厂,它就着一副平平常常、随时随地都可以扎下根来的模样。
初来乍到时,我对这遍地的“石磨粉”并不感兴趣。在如我这类异乡人看来,把“石磨粉”三个字拆开,组合又拆开,无论从单个字“石”“磨”“粉”,还是组词“石磨”“石磨粉”,都看不出来,它居然能被人吃到肚子里。我的理解应当是,把石头磨成了粉,和吃完全沾不上边。
然而,它带着这个可以误导所有人的名字,悄然地在新圩这块地方占据着一个重要的地位。
石磨粉——它的的确确只是一种米粉的称呼。
新圩的石磨粉店一般设立在大马路边,在新圩通往北流的街道上,有几家石磨粉店集中开设,据说有些年头了。尽管路上车来车往,也丝毫不影响食客们吃粉的热情。
一家专卖石磨粉的店铺,有好几个帮手:洗碗的、切粉的、搞配料的、传粉的,一大家子人。早上八九点,门前已陆续来了许多食客,门口先是停放一排小车、电车,车的主人吃完粉把车开走后,另一排车又补了上来,不说整日能客满为患,至少客源从未断过。
石磨粉是凉拌粉的一种。店家都是事先把粉切好,放置到碗里,每次装好十几碗分量均匀的石磨粉,摆放在桌子上。店里不分厨房和前厅,就一张长方形的实木桌大剌剌地摆放在入门位置,桌面上的东西一目了然:一块厚砧板,一把切熟菜的刀,旁边摆了几个铝盆和篮子,里边装上刚出炉的叉烧、熟肠、炸豆腐等。
客人吃素粉的很少,报粉之前,老板都会问要什么配料,有加叉烧的,有加熟肠的,也有加炸豆腐的,还可以样样加一些。
切熟菜的人刀法准确,掂量得也差不了多少,每份石磨粉加的配菜目测都差不多。再加上酱油、花生油之类的配料,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端到桌子上。餐桌上的圆筒里放着筷子,一个加盖瓷器杯放辣椒,店面一侧有饮用水,梅菜、咸萝卜和大锅的稀粥,这些都随客人意,拿碗碟随便舀。
人们吃石磨粉,大多不加辣椒,他们把碗里的粉,和碗底放置的酱油配料用筷子一同搅拌均匀,便开始食用。石磨粉是用大米制作而成,通过石磨工艺制成浆,再倒入纱布在蒸笼中蒸熟,然后就做成了石磨粉。石磨粉的精华就沉淀在这粉条里,原汁原味,不失本真。
当我面对一口古老而笨重的石磨,幻想着它在漫长的岁月里把米粒磨成粉,再通过一双双巧手制成粉条,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我不禁在想:也许新圩人吃一碗口味清淡的石磨粉,并不完全是为了果腹,而是在细细品尝一种情怀呢?也许是宠辱不惊的味道。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只要稍微有点阳光,钟情于石磨粉的新圩人,丝毫不掩饰对它的喜爱,人们裹着大衣,走进店来,店家只需问,您要加什么料?一顿早餐、中餐或晚餐,就在熟悉的味道里完成了。
作者:莫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