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日,我漫步在广州食街,摊档上有兰州拉面、东北饺子、广州烧鹅和湖南臭豆腐等,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食品。忽然,前面飘来一股香味,多么像我家乡烤番薯的味道啊。
走近一看,果然有一位大伯在烤番薯。我好久没有吃过烤番薯了,赶快买一个,还烫着手呢。剥开番薯皮,凉一会儿,就狼吞虎咽起来,感到胃暖暖的,心热热的。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我一边吃一边回味,不禁想起家乡番薯的故事来。
我的家乡南三岛,农民种有各品种的番薯:白贡、风尾九、莺哥、细眉笑、标心红等等。家乡的番薯,煮熟香喷喷的,味道各异。例如:细眉笑香气缭绕,番薯皮自然裂开,白析析的番薯肉露出来,诱人垂涎三尺,恨不得一口就咬下去;莺哥番薯肉色柴红而味道浓香,农村有句俗语:“莺哥番薯香,毋使物餸”。小时候,家里的主食就是番薯,不是番薯丝粥,就是番薯片、番薯粉糊等。有时候,母亲为了照顾我这个挑食的小家伙,用火棒夹着番薯,放在炉灶里烤熟给我吃。这淡淡的甜,清清的香,真诱人。我美美地吃着母亲烤的番薯,嘴角翘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童年时,家里生活比较困难。一天晚上,我背着小妹从外面回家,父亲和母亲在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姐姐和哥哥也不在家。我放下小妹,跑到厨房打开锅盖,里面空空的。饥肠辘辘的我顿时“哇哇”地哭了,小妹也跟着哭起来,邻居们都跑过来安慰我姐妹俩。很晚了,父亲和母亲才挑着番薯回家,放在锅里煮熟当晚餐。
那年代打番薯瓮,是放牛娃的趣事。有一次,我与小伙伴把牛牵到草地上吃草,就动手去拾泥坯,七手八脚地垒砌番薯瓮,还捡来柴火,把番薯瓮烧红了,将从自留地里挖的番薯投进去,用砖头把番薯瓮的泥坯打碎,覆盖住番薯,大家就在附近玩游戏,待闻到带着焦味的馨香,就知道番薯已经熟了。于是,就用树枝使劲地把番薯挖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番薯,你追我赶,一边跑一边扒掉番薯皮,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真是幸福极了。
番薯有诸多吃法。煮着吃,烤着吃,做成饼煎来吃等等。我家里没有钱买菜,兄弟姐妹又多,面对一日三餐饭桌上的番薯丝,大家都吃腻了。母亲心痛我们,变着法子做出各种“花样”的番薯给我们吃。先把番薯皮刨掉,保留中心一大块,然后用小刀将其刻成鸡、鸭、鹅、猪仔等形状的小动物,煮熟吸引我们的胃口。母亲为了我们健康成长,真是用心良苦啊。
番薯还可以磨成粉,做成番薯粉丝、番薯粉糊、白灼粑等。把番薯磨成番薯粉,要经过烦琐的工序。先把番薯去皮、洗干净,然后刨成丝,泡在水里搓洗,将搓洗出来的番薯丝水用大盅盘装着,每天搓洗出来的番薯丝水,都倒在一起。大约过了20来天,盘里的番薯粉就沉淀凝结了。待太阳出来,再挖起番薯粉块,放在簸箕里晒干,最后用酒瓶把番薯粉块碾碎成粉,装在大坛里待用。
我们乡下有道名菜,叫“番薯粉丝炒泥丁”。逢年过节,或家里来客人,父亲就去海滩涂挖回泥丁,母亲在家里做番薯粉丝。先把泥丁的肠肚整理干净,炒好备用,然后炒熟番薯粉丝,再将备好的泥丁放入锅里一起炒均匀,最后放入葱末等佐料,炒4至5分钟。这“番薯粉丝炒泥丁”的清香就在空气中缭绕,相隔几条巷也能闻到。
番薯还有药用价值呢。我们生长在农村,一般的疾病用土方法治疗很有效。家里人如果有谁肚痛发烧,母亲就用番薯粉煮成糖水,吃几次就好了;如果有皮肤发炎什么的,就用番薯叶加上剑麻肉、仙人掌肉及几粒盐捣烂敷上,几天后就好了;如果遇上便秘,拿番薯叶餸番薯,吃几次大便就顺畅了。家乡的番薯,就是这么神奇。
在母爱的呵护下,不知不觉地我长大了。现在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带上家乡的番薯粉,这是告诉自己,不要忘记生我养我的乡村,不要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
现在,我因工作而居住在城市,城里的各种食品琳琅满目,味道也不错。但我还是惦记着家乡番薯的味道。因为,那是一缕浓浓的乡愁,更是母亲深沉的爱!
作者:庞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