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太阳又出来了,空气中弥漫着土味。
地软出来了,空气是湿润的,阳光透着雾气缭绕着大地,草丛间、荒坡上、田埂处、塘坝上,不失时机地冒出了木耳一样的东西,绿中透着青,青里透着黑,黑里连着土,土地长层皮。
地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是“地踏菰”,家乡人说是地衣皮,父亲说是草耳,只有草上才生长,而且只有雨后,特别是大雨之后。
我特别喜欢大雨,秋天一旦遇上大雨,温度下降了,地表由高温骤雨后变成了蒸锅,这时候,蘑菇出来了,地软出来了,美味而又有营养的山野佳肴成了我童年的记忆。
我仔细观察着,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提着篮,眼睛盯着草地上的一举一动,地软不经意间冒出来了,最初是球形,然后扩大为片状,看上去有点鼻涕一样,又仿佛是一朵木耳,有着胶质般的皮切,青绿色。你如果不认真去看,你可能错过了那大自然的馈赠。
父亲说,好吃不过饺子,包饺子的最好主料是肉和鸡蛋,最好的辅料是地软。父亲说,地软吃起来比木耳软,味道比木耳鲜美,吃上去就和菌类一样,也可以归纳为菌类,但实际是野生野长的野菜,人工培养不出来。
古人有诗云,“地软肥美满山坡,天赐百福万象荣。”地软越是贫瘠的地方越能生长,这仿佛如同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样,越是穷的地方,人们越珍惜地软,越是富有的地方,越看不上这种摆不上台面的野菜。
小时候,难得吃上一碗地软和鸡蛋汤,母亲在雨后总是满载而归,新鲜的地软非常的娇嫩,不仅薄,而且很多土,所以经过水洗之后,也就所剩不多了。
不多的地软生长于自然,形似于木耳,色彩如墨玉,味美而可口。只是可惜我离开了故乡,再很少吃到这么美味的地软了。
父亲告诉我,因为现在有除草剂,还有化肥施肥,许多草根本不可能再有地软了,只有那些原生态的地方,在高温又大雨之后的草丛上,才会长出地软。
离开了家乡,没见了地软,有点点想念,有点点怀念。
怀念的不仅仅是地软,想念的也不仅仅是地皮,怀念的是故乡的一方山水,想念的是故乡的土地。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首散文诗,地软是土地上的一层皮,大雨过后,跳跃在草丛间。地软是一层层保护膜,保护着草丛,保护着大地,保护着你我的童年。
我赞美地软,是因为地软太像我们从农村出来的人,我们出身于泥腿子,却又默默守护着那一片神奇的土地,那生生不息希望的土地。
我歌颂地软,是因为地软不仅美味可口,而且捡地软是许多人的童年,也是许多人的故乡的一部分,那部分植根于记忆的深处,是想放下而放不下的东西。
或许,地软只是许多人记忆里的片段,但却是最真实的。因为地软,那是真正泥土的芬芳,是童年的味道,是故乡的滋味,是母亲的劳作,是父亲的厨艺,是乡愁的乡味。
作者:丁会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