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着悠闲的云朵，不动声色的蓝天仿佛是静止的，不停流动着的是空气和水珠的气息。而风也吹过我的发梢，撩拨着我波澜不惊的记忆，一幅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渐渐变得无比清晰。那是一条冷清而萧条的街道，偶尔穿行的脸孔越来越生疏，只有那承载着光阴的老屋，让我再一次热血澎湃了。
全国有太多太多号称“小汉口”的地方，而据说我的老家小镇曾经亦是。但是我未见证过它的巅峰时刻，码头、船舶、水运——一条船通全国的便捷，在我的孩提时代，就已是遥远的历史了。而喧闹的街道，挡风遮雨的老屋，还有活色生香的日子，曾经实实在在地温暖过我们。
一家四口，曾经日复一日地在老屋生活，有父母的艰辛和进取，也有我和小妹的勤学苦读。生活自然是清贫的，捉襟见肘的尴尬常有，乌云密布的时刻常有，茫然无助的感觉也常有。但是，更多的依旧是小日子的欢喜——早餐时的袅袅炊烟，晚餐时的温馨灯火。夜幕下，父母的谆谆教诲好像星星点亮了人生。原来，老屋包含了太多太多家的五味杂陈，也承载着太多太多的欢乐。
偶有亲戚来访，父母眼里便有了闪烁的光，拼尽全力做一桌好菜。酸得开胃，甜得齁人，苦得皱眉，辣得够劲……吃什么很重要，吃什么又都不重要，能够团聚便是一种幸福。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在推杯换盏中，在风卷残云中，无数的话题在酝酿，美好的情绪也在翻滚。小孩总是期待着小伙伴，大人们免不了也渴望热闹，就这样，老屋便有了温度，也有了故事。
我和小妹也曾抱怨老屋太小，甚至渴望去住城市的高楼。然而，我们又爱和小伙伴捉迷藏，在小小的空间里，总能玩得不亦乐乎。老屋很小，只装得下几个人，普通的家具，简陋的房间，平平淡淡的生活。老屋又很大，装得下小伙伴的游戏，装得下大人们的情谊，更装下了岁月的波涛汹涌。
后来，我和小妹离开了熟悉的老屋。接着，父母离开了他们坚守的家园。再后来，父母终是离开了我们。
老屋依旧在，一如那记忆犹新的街道和小镇依旧在，但是我们回归的机会越来越少。渐渐地，老屋变小了，小到只是心底的一个点，很少也很难去触及的小小的点。但是，老屋依旧在我们心底，总有夜阑人静的时刻，或是翻出过去的照片，或是刷到家乡网红的抖音，记忆便再一次被点燃，所有往事如开水骤然沸腾。原来，再空荡荡的老屋，没有了炊烟，没有了畅聊，它依旧还是无法割舍的老屋。
慢慢地，对老屋询价的人多了起来，如果交易出去，那里将上演新的烟火传承。可是，老屋是无价的，它不昂贵但是也不低廉，它没有昂贵到让人望而却步，却也没低廉到让我们随意处置。更重要的是，老屋是一条线，一条牵着游子和故乡的归属的线，是一条牵着孩子和家的亲情的线，更是一条不愿也不忍剪断的线。
每次回老家，看着静静的老屋，就像看着一位熟悉的故人，纵使他不言不语，依旧觉得有了心灵的沟通，也有了情感的默契和共振。但愿，老屋永远都在某一个地方不移不动，就像我们的爱从来没有消失一样。
作者：路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