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妈妈说起,父亲年轻时,惜字如金,但在村里颇有影响力,是邻里纠纷的调解员、是亲戚矛盾摩擦的润滑剂!亲朋好友常说:有顺叔在,他处事公道,我们放心。
父亲是一个威严的人,亲戚家的孩子都怕他,擦肩而过十来米后才敢回头打招呼。这样的父亲,却是宠娃狂。我喜欢耳环,父亲特意搭乘一小时的公车,为我买回;我喜欢裙子,父亲踩一小时的单车,只为了那流行的新衣裳;我喜欢公主鞋,父亲逛遍整个市场,收罗我喜欢的新鞋子;我喜欢红烧鱼,父亲一整个月都做红烧鱼……曾记得,小学时,我憧憬拥有一款红色自行车,幻想着自己是哪吒,车轮就是我的风火轮,它会载我腾云驾雾。但因为价格不低,我从不敢提及。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客厅停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红色的车身,车轮钢圈上串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珠子,每一颗珠子都散发出诱人的光芒,我轻轻地抚摸着它。耳边突然传来父亲温和的声音:“喜欢吗?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什么?我的礼物?”我难以置信,“是的,你的礼物!”父亲再次强调。天啊,我梦寐以求的单车,我心驰神往的款式,真的真的属于我了!我转身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父亲呵呵地笑了。
从此,那辆单车成了我的新伙伴,不管是放学,还是周末,我与它形影不离。我常骑上它,邀请小伙伴来看我表演,一会单手撑车把手、一会双手离开车把手、一会从斜坡上直冲下来,一会搭载着小伙伴前行,危险动作层出不穷,以致于我忽略了身上的挂彩。有一天单车终于不堪负荷,摔变形了,父亲质问是怎么回事,我轻描淡写地答道:车太重,摔了。父亲温和的脸瞬间降下寒霜,让我不寒而栗。面对严厉的训斥,眼泪在我眼眶中打转,知错却不敢哭出声,父亲心软了,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撒谎是不好的行为一定不能再犯,谨记万事德为先,一个人丧失品德,就如同没有了灵魂。危险动作不能做,要有安全意识,否则容易受伤,也会送命,如果没有性命,一切梦想都无法实现,包括你想成为作家这件事。”我懂得了父亲的用心良苦及爱女心切的心情,暗下决心,增强安全防范意识,做一个让父母放心的诚实好孩子。
大学毕业工作一段时间后,我遇上了可以托付之人,我想父亲终于可以放心了。可父亲做了一个让别人惊讶的决定,放弃手中的活儿,来广州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用父亲的话说:孩子工作回家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身体会吃不消,我不能让孩子遭罪。因为父亲的宠爱,我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什么生活不易、世间艰辛等,统统被爱之门阻挡在外,我只知道生活是蜜枣,是鲜花,是温情脉脉。曾有人说:每一个有公主梦的女儿,都是因为有爸爸悉心呵护。因为父亲,我的生活犹如童话世界。
一直以为父亲还年轻,却忽略了白发悄然爬上他的双鬓;一直以为父亲很健康,却不曾想过人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永恒规律;一直以为时间充裕,却没有思考过时间是个永不回头的奢侈品。父亲在生病的那几年里,承受着各种治疗,健康状况下降,头发一撮撮掉落,人日渐消瘦,尽管如此,父亲还是乐观地保持好心情,尽量活动,提高体质。
父亲走后前几年里,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总感觉父亲就在身边,出现在我坐公车的车站旁,出现在为我撑伞的打雷下雨天,出现在客厅品茶看书,出现于我人生的某个十字路口……
父亲用爱为我编织五彩的人生,我却无法用孝心为父亲编织缤纷的晚年!我知道,父亲从未埋怨过我,只希望我能迈着坚定步伐,走向远方!
作者:陈映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