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算算,大约有近四十年时间没在农村老家过夜了。前几年,在老家的宅基地重新盖起一幢百多平米的房子,节假日便常常驾车往老家跑。
冬来无恙,岁月清欢。
前几天的一个周末的冬夜,我自己回到农村的老家过上一夜。恰逢当晚,窗外是绵绵不断的小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屋内的我,一灯夜读。读到陆放翁的诗句:“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此时此刻格外地缅怀起儿时旧事。
出生在农村的我,小时候家境很不好,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在生产队靠每日的工分收入,我们一家七口人过着几乎要挨饿的日子。一直到上小学了,晚上还是点着煤油灯写作业。大年三十晚,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村边的庙宇早早地挂起红彤彤的大灯笼;父母在低矮昏暗的伙房忙个不停,灶台上的大脸盆盛满热气蒸腾的“煎堆”;大年初一的清晨醒来,床头上已放好了新衣服和压岁红包;顾不上吃早饭,我就随着一拨一拨的小伙伴到各家各户寻找掉落地上的“炮仔”“炮头”,踏着厚厚的炮纸在弯曲狭窄的村巷中奔跑嬉戏……
村边有一条小溪,清水终年潺潺流淌着。
我家临溪而居,因此童年是美好而快乐的,玩水是那么的自由。早些年没有自来水,近百户的村民要到小溪里挑水喝。远离小溪的人家挑水装满水缸还得要赶早,趁还没人洗衣洗菜的时候。人多了也热闹了,所以我家里从早到晚都成了村民们的“大话馆”。老人们常常给我们小伙伴讲故事,唱童歌说民谣等等,所以对我参加文化工作后搜集整理民间文学大有帮助。
故乡的小溪流淌着童年的快乐。一整个夏天,都泡在溪里嬉戏,小伙伴们个个都晒得乌黑,像一条条泥鳅。我们在浅水处翻找小石蟹,拿小网兜捞虾、抓水蛇、捉蝈蝈和红蟛蜞等等。从实业岭农业中学的水库流出的水很清凉,它灌溉着村中的近千亩的稻田瓜果,一年四季都滋润着村民的心田。
故乡之于我,是故土是根是梦不完的乡愁,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是永远的心灵归宿。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故乡的容颜是一种模糊的怅惘。这一切,曾因为生计的奔忙而无暇忆起却又仿佛从未离去,丝丝温暖总在午夜梦回时分于心间升起。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有山有水就是好地方,这是读书后才获得的认知。童年故乡的山水是成长的乐园与离家后乡愁的载体。我有太多的情感留在了故乡,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和故乡的味道,都深深的留在记忆里。不管走到哪里,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故乡的一切。
村里最早只有一条通往外头的公路,就在村边山林之间的坳口,路看起来就像碗边缘的一个小豁口。
小时候,我曾一度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山外山山相连。长大后,对故乡山的情感变得复杂,特别是十五岁外出县城求学的那年,山高路难走,是父亲肩挑着米桶被铺,牵着我的小手一起沿着泥泞的田埂走出村口的。鸡叫过几遍天朦朦亮我就被叫醒起床打点行囊,近中午时分才到达县城梅菉镇的学校。
故乡的炊烟,如一位故人,叩响我心灵的门环。这些年来在我人生的旅途中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我还是很喜欢你,那千丝万缕中的回忆,永远剪不断。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十年一晃而过。如今我习惯了把心沉淀下来,放到低处,重新面对人生,让我的心情变得淡定。常常喜欢一个人在村边的田野山坳或庄稼地里,踏着落日余晖,披上彩霞霓裳,在夜幕低垂画面里,体会包容的美丽,尽享天地之灵气。
作者:何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