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道路千万条，最让人念念不忘的便是去外婆家的路。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因为外婆最喜欢我，她家阁楼上柴草堆里永远都藏有我吃不完的米泡、花卷、雪片糕。还有那些跟我年龄相仿，能在一起玩闹的表哥表弟。
那时去外婆家，只有一条山间小路，弯弯扭扭，在田间地头穿行。记得小时候过年时，父亲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母亲就牵着或抱着小妹，姐姐就牵着三妹，二妹就一个人走，一家人沿着那条小路，浩浩荡荡地去跟外公外婆拜年。
后来稍大一点，我也可以一个人去外婆家玩了。一个人走在去外婆家那条小路上，也有许多乐趣。那时我家里养了一只黑狗，名叫黑子，终日跟着我跑。
我和黑子去外婆家的中途有一口池塘，特别清亮，有一米多深的水，塘底可见，一群群小鱼小虾，在水草间穿来穿去。要是从外婆家回来的话，我就把外婆给我吃的米泡或雪片糕撒一点给黑子吃，再撒一点到池塘里，马上就可以看见成群的小鱼小虾围过来抢食。我就趴在水边伸手去捉它们。
有一次，因为用力过猛，身子滑到水里去了。旁边有个放水的老大爷看见后，跑过来把我拉了起来。我一看一身衣服已全湿，怕回去父亲打我、母亲骂我，于是我坐在塘堤上的绿草地上，脱光全身湿淋淋的衣服，放在塘边大青石上晒干。黑子就守在旁边陪着我玩。
那个老大爷叮嘱我一句再莫玩水后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塘边，守着晒衣服，好在那时已到五月份，天也热了。一直玩到日落西山，衣服才晒干，遂穿上衣服活蹦乱跳地跑回家。
父亲看见我，瞪着眼睛问：“怎么才回?”母亲却把我搂在怀里，轻言细语地盘问我，那话语充满了无限疼爱和无边担忧。
那晚半夜做噩梦，吓得我大哭起来。母亲就一边轻轻拍我，一边悄悄地安慰我说：“宝贝儿啊，莫怕，妈妈在你身边。”于是，梦呓中的我，又安然入梦了。
随后去外婆家，外婆一边从楼上柴草堆里把藏着的好吃的米泡、雪片糕拿给我，一边教育我说，小孩子千万莫要玩水、玩火。显然，她已知道我掉进水塘的事了。可是她的双眼充满了慈祥，话语充满了疼爱。
我听取外婆的话，再也不随便去水塘游泳。后来稍大一点以后，受表哥和表弟的邀约，我才敢去水塘游泳。当我在水里面游来游去时，想起外婆的叮嘱，我就要求表哥表弟早点回家。我成了表兄弟几个中最听话的孩子。
去外婆家的那条小路上，在路边山凹处还有一户人家，两间低矮土巴屋住着一对老夫妻。屋旁有十几棵高大的梨树、李树。因为这条路很熟，走了很多年。有一回，我见四周无人，我悄悄地爬上树，摘了一口袋红李子吃。没想到，竟被那对老夫妻发现，不仅追赶了我，而且把此事告诉了外公、外婆，以及舅舅们。不但如此，老人还向我母亲告了状。随后，我父亲也知道了此事。
那天我回到家，父亲就拿根细竹棍上来打我，打得我哇哇直叫。母亲见状，过来劝说：“小孩子懂什么事？”然后像外婆一样搂着我，轻声地责备我。再到外婆家去，外婆就和颜悦色教育我：“宝宝，别人家的一针一线都不要拿，记住了吗？”外婆见我低头认错后，就一边到楼上把藏在柴草堆里的米泡、花卷拿给我吃，一边吓唬我，那么高的树跳下来，腿会摔断的。
第二天，外公、外婆就牵着我的手，拄着拐棍，一起来到老夫妻家里赔礼道歉。老两口看见虎头虎脑的我，竟然没有责备我，还笑呵呵地塞了很多红李子，叫我带回去吃。
就这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路上走了很多年，每一次去都充满了向往，充满了欢乐。如今，那两个老人跟我外公外婆一样早走了。他们家那两间土巴屋也早垮了，只剩下残垣断壁。那些梨树李树，老了被人砍掉，又栽种上了李树、桃树和梨树。每年五六月，桃李满园。
这个世界都在慢慢改变，外婆家的路也变得越来越宽敞。如今驾车穿过这条路，心里永远充满无尽的回忆和无边的思念。
作者：秦立才
